“你已经废了他的眼睛,他不过是个醉汉,这样的惩罚足够了。”
手腕上的力度比她想象地要重一些,杨婉妗看着焕王,不明白为何他是这种表情,所有人第一眼看到她才会出现的表情。
“我废他眼睛是因为他有眼不识。”
幼时她在王府的时候,母后就和她说过,他们一家是皇族,他们的权势与财富是与生俱来,上天赐予的,而百姓的供奉和服侍都是理所当然且不容反抗的,百姓见到他们,都应该卑躬屈膝,都应该顶领膜拜,因为他们是皇族,他们的血脉是康国最高贵的。
焕王是以为她生气了吗?她没有,她只是在为他们,包括他在内的皇族树威,为了让百姓知晓自己的位置和自己的本分。
“既然不识自己的本分,也不识皇族的高贵,那这双眼睛,有和无有什么区别。”
她记得自己第一次向母后哭诉自己被婢女背地嘲笑是丑八怪和怪物时,母后带着她,亲自找到了那个婢女,一刀又一刀地,废了她的手脚,然后又让人用开水,把那婢女的喉咙生生地灌坏,最后,在把人扔出府时,母后说出了要她记得一辈子的话,“我们身来就是来奴役和驱使他们的,若是他们胆敢违抗或不敬,那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这是他们违背了康国的天的后果,只是百姓愚钝,总是会忘记自己应该做的事情,那到这个时候,泰宜,你身为皇族的一员,就有义务来提醒他们。”
这是她记忆中母后第一次抱着她说的话,也是母后第一次要她牢牢记住的话。
“我念他酒醉不明,原谅他有耳不闻,但那舌头,要割。”
有耳不闻……焕王的手不由地又用力一些,泰宜一开始究竟是打算把人如何处理?
李铁匠躺在地上穿着粗气,喉咙里是一些“咿咿呀呀”的痛颤,杨婉妗手腕一转,挣开了焕王的手,“我不会要他的性命,”人死了,她的惩戒和提醒又有什么作用,“刺目断舌笞三十,这件事就算结束。”
一字一句,周围的人身抖不止,跪倒的李律听言没了声响,保持着跪姿,一动不动。
看着不为所动的目光,焕王一口气堵在胸口,“泰宜……”
“公主!”梅儿夺去了杨婉妗手中的匕首,“这种小事不能脏了你的手,让婢子来。”说完,她伏低身体,翻过男人的身体,扣开他的嘴巴,手起刀落。
“呜!”
悲鸣瞬时传遍了整个琳琅轩。一块红肉从李铁匠的口中落出,剧痛之下,他重新在地面上抽痛着,整个人像是从水中捞出来似的,一身棉衣被冷汗和鲜血打湿。
梅儿起身,用帕子擦拭了干净刀刃,恭敬地递还给焕王的侍卫,她的袖口和胸前的衣服,都是密密麻麻的血点或者是成块的血片。
“二叔!二叔!二叔……”
李律侧目这一切,眼泪鼻涕地糊了一脸。
杨婉妗取出自己的手帕,伸手牵过梅儿的手,“做事总这么急……这新年刚做的衣服都脏了,回去让人重新给你做一套。”手帕吸净了梅儿手上的血丝,桃红一点点化为鲜红。
一旁,焕王脸色苍白,“阿锐。”
“是。”侍卫低头待命。
“把人带下去,由你亲自监督,笞三十后再放人。”
阿锐领命,撑起李铁匠,李律也一同起身。杨婉妗听言转头看向焕王,也因此,她没有看到人从自己身边离开时,那投射在她身上,短暂却又阴暗无比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