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清心殿出来,宁嗣音径直带奚瑾回了自己的住处。
这处院子不大,屋子也没有几间,但宁嗣音略微收拾了一下,也能腾出一间厢房来。
宁嗣音扫了一眼屋子里简陋的摆设,轻咳了一声,道:“碍于现在宗门的情况,只能让师弟暂时宿在这里了。你放心,我会加快安排下去,再多造一些屋舍,届时你也会有属于自己的院子。”
忽听少年道:“挺好的。”
宁嗣音抬眼望他,目露疑惑。
这间厢房实实可以说得上是一些修士的苦修之地了,一眼望去,“家徒四壁”,除了一张卧榻,便是一张方桌并两条长凳,墙上还挂着一幅字画,上书一个大大的“静”字。
这摆明是静室,哪里是卧室?
少年微微一笑,简直是善解人意,道:“本来我就无处可去,幸得遇见了师姐,这才有了一个去处,如今更是被师父收做了徒弟,往后再也不用担心风雨飘摇了。能与师姐相遇,我很开心。”
这番话当真让宁嗣音听得汗颜,她挠了挠头,明明自己也没有做什么,但在少年看来,似乎这是一件极大的幸事。
他的眼眸漆黑,微光烁动,教人看出他内心的喜悦。
这人……这么容易满足吗?
宁嗣音与他对视了一会儿,在屋子里随意望了一眼,道:“夜深了,那我不打扰你了,早些歇吧。”
转眼却又见他身上白衣那几个破烂的大洞,竟是一直没有机会更换,她忙又道:“明早我再去为你寻一件弟子服来。”
少年乖顺地点点头:“好。”
眼中尽是坦然的信任和诚挚。
宁嗣音想,她可不能把这件事再给忘了,不然总有一种负疚之感。抱着这个想法,她躺在收拾一新的陌生卧榻内,安然入睡。
次日一早,她是在一片晨光之中醒来的。
往外一瞧,这太阳都高高挂了,时辰已是不早,甚至是迟了。
忽然想起昨夜叮嘱自己要记得的事,宁嗣音不由拍了一下脑门,赶紧起身,简单梳洗了一下,就推开门。
庭院里早已立着一人。
正是奚瑾。
他似是早早就起了,或许还练了练剑法,手中执着那一把琉璃短剑,此时正垂眸盯着院中那一块练剑石上的刻痕。
本是一副极悦目的画面,就是身上那件破烂衣衫实实有些碍眼。
宁嗣音觉得自己不能再见到这一身衣服了,必须得换掉它,当即走到少年的身边,道:“师弟,走,师姐带你去挑一挑衣裳!”
少年收回视线,转过身来,道:“好。”
青云宗自有为弟子量体裁衣的处所——仙衣阁。
宁嗣音带着这少年径往仙衣阁,一路上自然吸引了不少弟子的注意,窃窃私语。
竖耳一听,这些弟子主要关注的还是身边这少年,显然昨夜青莲真人再收一徒已经广而告之,现下自然是认认人了。
宁嗣音悄悄瞥了一眼自己的小师弟,但见少年仍是一副神情自若的模样,一点也没有被众人低声议论的不适。
“师姐?”
一声低唤忽然响起,宁嗣音猛然扭头:“怎么了?”
少年唇边似噙着一丝笑意,缓缓地道:“仙衣阁到了,师姐。”
宁嗣音抬头,果见面前正是一座宽敞的屋舍,上方匾额上书着“仙衣阁”三个字。
方才她竟略略出了神,连到了地方也没有意识到,她尴尬笑笑:“那我们进去吧。”
仙衣阁内摆着许多弟子服的成品,许是青莲真人喜欢青色,不仅连宗门名字带一个青字,连弟子的衣饰也几乎是青色的。
宁嗣音行在众多大小不一的衣裳之中,不时摇头,迟迟没有挑起一件。
半晌,她唤来仙衣阁的弟子:“全部的成品都在这儿了吗?”
那弟子道:“大师姐是有什么吩咐吗?素来弟子们有制衣需求的话,都是提前来订购的,摆在阁内的都是成品,几乎也都摆出来了。”
宁嗣音蹙眉,道:“只有青色的吗?”
那弟子为难道:“大师姐,咱们宗门一贯是穿青色的,所以成衣一般也是青色。”
宁嗣音瞅一眼不远处的白衣少年,想了想,还是道:“白衣有没有?”
那弟子也看到了着白的少年,知道那是青莲真人新收的徒弟,这位大师姐必然是为这位新师弟挑选衣服,眼珠一转,笑道:“有!最近刚好新做了一批法衣,恰好有几件是白色的,只是尚未展出来。”
说罢,那弟子急急忙忙去取了。
“师姐,不必如此麻烦,我也不是非要着白衣不可。”少年行至她的身边,有些腼腆地说道。
宁嗣音豪气地摆摆手:“不麻烦,白衣,适合你。”
说着话,她又打量了这少年一眼,暗暗点头,还是适合白色,总觉得其他的颜色穿于他身上都不对。
正在这时,那去取衣服的弟子抱着一箱子出来了。
豪气又不听劝的大师姐立马迎了上去:“拿出来瞧瞧。”
……
给师弟换了一身崭新的衣服之后,还没闲下来一会儿,宁嗣音就被管事的弟子叫走了。
身为宗门大师姐,自然有不少俗务需她处置。
好容易忙完,她这才返回住处。
却见院门是敞开的,里头有声音传出来。
她刚踏进院子,就听一道隐含怒气的女声道:“说,你是谁?为何在此?!”
那女子着一身暗红的窄袖法衣,声势凛然,眸光冷冷地注视着对面的白衣少年,一柄长剑直指少年的鼻端。
而少年神情有些懵怔,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也不言语。
“不说?”
那长剑随着话音又凑近了一寸。
宁嗣音心头一跳,不知这从何处冒出的女子是谁,但显然此中有些误会,赶忙插到了二人中间。
“等等。”宁嗣音当先对那怒气冲冲的女子道,两指夹住那剑气森然的长剑,笑道,“有话好好说,莫要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