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不行了,咱们跑不过他们啊!”
满头大汗的小厮一面回头观望一面死命扯着马车卯足了劲儿奔跑,嘴上满是犹豫,腿脚功夫却不敢慢上一分。
“是啊,公子,后面那帮子人舞刀弄枪的,光看着就危险,要不咱们放手吧!”
另一侧,失去马匹的车夫顶着满脑门儿沁出的冷汗帮腔,恨不得立马甩掉这又呆又重的烫手山芋。
“不行!”
头发散乱的白衣公子一手按住头顶,一手死死抓着身后带俩轮的木头架子,不管不顾地往前跑,双腿蹬得快要冒烟。
“这是府上最后一辆马车,要是再掏银子买新的,我们可就真揭不开锅了!”
这毫无形象的人正是庄厌,实打实的将军府公子,然而只是背个名头。庄老将军前些年处事不慎犯了龙颜,俸禄扣到现在。仅靠着从前的积累,一大家子人维持生计已非易事。
主仆三人跑得头晕气短眼冒金星,奈何迈腿的比不过骑马的,两拨人的距离越缩越短。
眼看着蒙面持刀的长须大汉步步逼近,小厮手脚发软之际危中生智,只感到一道灵光从天灵盖直直冲向脚趾尖,他急忙大喊,“公子,我们可以不用锅!”
“啊?”
“用碗,用盆不是都可以么?”
“是啊公子”,马夫趁热打铁,“该放手时不强留,让马车回归天地不也是一项善举么?”
“好像也是哈。”白衣公子松了劲。
左右两人长吁一口气,架起公子便往前冲。
一道黑影却猛然升起,三两步便越过马车顶,“咚”的一声砸向地面,在三人前面造出一块坑洞,断枝草叶被震得荡向四周扬起灰尘。
灰尘正中,那黑影转过头来,长须上沾着的泥土簌簌下落,俨然就是方才那眼神凶恶的大汉。
小厮面色一白,眼白上翻竟是直接晕倒在地。
大汉捋捋长须,显然是对此举的震慑效果十分满意。
“我也不是有意为难”,他一边侧身凹出手臂的虬结肌肉,一边中气十足地开口,“只是这黄昏时分还敢驾马驱车通过此地,想必几位家中不是权势滔天便是家财万贯吧?”
白衣公子摇摇头,“这位兄台有所不知,并非我们有意如此,只是马匹饥饿难耐,执意要吃路边草,我们是为引回马匹而来。”
“你竟也知道我是山贼,看来我黑虎名头着实不小。我独占一方山头,坐拥数百人马,国公丞相的马车我都劫过,即便是当朝最骁勇的将军在我手底下都讨不到半分好……”闻言,大汉骄傲地点点头,煞有介事地接着滔滔不绝。
马夫双腿发软地听着这一通鸡同鸭讲,趁没人注意之时悄悄揭开布兜伸手摸数。
绝不会错,兜里一共半吊铜钱五块碎银,想要买路估计难了。
想着,他也两眼一闭,直挺挺倒在小厮身旁。
大汉终于过足了话瘾,有模有样地咳嗽两声而后切入正题,“我黑虎从来都是爽快人,除了中间那个,一人五十两,放你们全须全尾通过。中间那个我看你不爽,你给一百两。”
“哦,兄台讲了这么一大通,原来是要钱啊。”
白衣公子幽幽开口。
眼前人的气息陡然变化,大汉只觉浑身一颤,小山一样的身体不由自主抖了抖。
有点害怕是怎么回事?
他赶忙甩甩脑袋,手掌“哐哐”往脸上拍。
“对,识相点,快点给钱 。”
“兄台有所不知,府上最缺的就是钱。”公子动了动脖子,衣袖往上折了三折,“山贼慧眼识财劫人无数,想必很有钱吧。”
“少跟我扯这些,不给钱你休想过路!”大汉恼羞成怒,反手提刀双腿蹬地腾跃而起,直向公子面门劈去。
公子正想迎击,一道身影却骤然天降,转体破空便是一脚,大汉被踹得脸颊倏地凹陷,如断线风筝般飞向一旁,将远处观望的小弟砸得七零八落,手忙脚乱地抬起晕厥首领落荒而逃。
“哇,高手!”
方才捂胸晕倒的两人齐齐发出感叹,翻身爬起立在公子两侧,三脸震惊。
高手不负众望,踹完人之后一个帅气的侧翻,出乎所有人意料地“砰”一声砸在好不容易脱险的马车上。
木头架子碎成好几段。
“唉嘿,我的车——!”公子撕心裂肺的惨叫传遍十里八乡。
刚走过从极乐世界通向阿鼻地狱的痛苦旅程,公子脚缚重石头顶愁云,托住肩膀将高手扶起。
“高手,你现下感觉如何?”
高手没有回答,却是猛然吐出一口血,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而后竟就着送上门的枕头昏迷过去。
被猩红液体溅了一身的人形枕试探性地拍拍高手的脸颊,用作遮掩的面纱骤然脱落,过分好看的面容暴露在空气中。
方才力能扛鼎气吞山河势如破竹的个中高手竟是如此这般仙人之姿的女子。
马夫与小厮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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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掏出一块碎银,痛心疾首,别过脸去递给客栈老板。
他们现在没了车,好在马吃完草自己跑了回来,一行人痛哭流涕,回府的长路终于不至于仅仅依托于双腿。
高手没有醒来的迹象,回府还剩一半路程,公子别无他法,只得忍痛在客栈歇脚。
正在上楼之际,昏迷多时的人终于有了动静。
高手忍着头痛醒来,入眼便是跟前这人遮住大半张脸的个性长发。
公子低头,被怀中人一瞬不瞬的大眼睛吓了一跳。
怀中人却没给他反应时间。她随便拽住公子的一只手掌,拉长了就往额头上放。
公子正为着咔咔作响的骨骼苦不堪言,高手接下来的话语却叫他顾不上手臂的疼痛。
“这里坏了,没东西,我是谁?”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大胆却绝妙的想法在公子脑中形成。
“你是将军府大小姐,庄愔。我是你弟弟,庄厌。”
高手,现在是“庄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