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梨有一瞬间的晕眩。
大脑嗡鸣作响,像是一个很深很深的漩涡。
而她身处其中,什么都看不见。
这座房子很旧,是宋娟留给她的。
门口这条地毯、这座不好看但很结实的门,都是宋娟对比了很久,用攒下来的钱慢慢选出来的。
楼道窗口,不远处树影婆娑,森森泛着凉。
几道人影仓皇地一闪而过。
“小梨?”
看到兰姨担忧的眼神,半晌,沈梨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阿姨,我没事的。”
她边说边蹲下身,想把这些垃圾清走。腰弯下去,一阵难忍的酸楚透过鼻腔直涌上来。
脏污弄了满手,洁白的手指很快变得泥泞不堪。
一片一片,小心翼翼捡着那些流出来的碎片。
兰姨从小看着她长大,满眼心疼,忍不住抹了把眼泪∶“都这样了,还说没事。”
“这群人跟死了爹妈一样的,真缺德,应该报警,把他们都抓起来……”
她说着,也帮沈梨收拾门口的垃圾。
那些被泼在地上的红油漆,却仿佛黏在上面一样,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夜深人静,幽暗的月光透过楼道窗棂的缝隙,斜着洒进来。
兰姨躬着身子,余光瞥见沈梨的侧脸。
一下子愣住了。
捡那些东西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控制不住,有点轻微的发抖。
长长的头发遮住脸上的表情,脏水染上裙摆,把她拉进一个沉不见底的深渊。
无论怎么努力都爬不上来。
这种状态,兰姨很多年前也见过。
三年前,沈梨还没有被沈家认回,卖掉手上几乎一切可以变卖的东西,去给宋娟治病。
宋娟离世的那天,她回来收拾遗物,也是这个表情。
那段时间,所有人都知道压在沈梨身上的东西有多么多多么重。她不忍心看小姑娘就这样活生生被压垮,偶尔也会请她进门,吃一碗馄饨、喝一次汤。
沈梨每次安安静静地吃完就走,有时候会帮忙替她收拾东西,做一点力所能及的活。
兰姨知道她是怕自己会被嫌弃,也不去拦她。
住在这里的都不是什么有钱人。街坊邻居之间,常常有人因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生活的重担缓慢地一点点压上加码,扛着这些的人却只有麻木。
迟钝到没有感觉。
因为已经习惯了。
在这个世界上,厄运从来只找苦命人。
.
深夜,警局。
冰冷的长桌对面,警察录完口供,将笔推到对面,给来人签字。
警察办案这么久,也是头一次见到被疯狂粉丝公然侮辱成这样还这么稳的。
一般来说,遇到这种事情,很多小姑娘都会六神无主,哭着来的都有。
这位,除了衣服稍微乱点、身上稍微脏点,甚至连现场都拍照留存了。
他好心提醒∶“现在调录像呢,还需要时间,你家那边是不太安全了,有机会的话,还是暂时搬走,避避风头。”
沈梨皱了下眉∶“搬走?”
报完警后,她一个人呆了一会儿,冷静很多。也想的到,秦潇的极端粉丝绝不止这几个。
就算抓到了,这几个人也坐不了牢,最多拘留几天。
这些人把她的地址扒了出来,接下来,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其他粉丝继续线下anti。
在这期间,她的人身安全完全没有保障。
最可笑的是,秦潇粉丝做下的恶果,她本人都不用承担。发在网上,掀不起多大风浪,甚至会被舆论洗成被无脑粉丝连累的可怜人。
这套颠倒黑白的话术转移流程,是秦潇团队最擅长发布的洗脑包之一。
沈梨从裴珍那里听闻过一二,上次跟她起过摩擦的同期小花,就是这么被整没的。
尽管很可能得不到想要的结果,也并不代表她就会容忍。
该报的警,还是得报。
警察∶“你有没有其它的家人,或者认识的朋友?等这边情况稳定,就可以搬回来了。”
沈梨顿了顿,说∶“我可以联系一下朋友。”
深夜的警局走廊很冷清,空无一人。
她找了个长椅坐下,打开手机,想也没想,第一个拨通了程意安的电话。
程意安带着疑惑的声音很快响了起来∶“小梨?”
现在已经很晚了,按沈梨对她的了解,平时这个点,程意安一般在外面彻夜笙歌。
今天听起来却有几分困倦,像是刚醒。
无论如何,听到熟悉的声音,沈梨一直僵着的表情总算出现了一点儿变化。
她用力揉了把脸颊,放松些许。
直接问∶“你现在在家吗?”
“不在。”
工作以外,沈梨的作息算是她朋友圈里最正常的。大半夜忽然打电话说这个,程意安满脑门官司,只能想到哪说哪∶“怎么了,我跟爸妈一块儿呢。”
沈梨言简意赅∶“遇到了一点事情。”
程意安那暴躁脾气,真让她知道了完整经过,还不得直接抄刀上门跟秦潇对砍。
怕对方反应太过激,她没有如何添油加醋,也没说得很详细。
尽管如此,程意安整个人还是被气清醒了。
“我操。”她口不择言,怒骂,“秦潇能不能管管她那傻逼粉丝???怎么都跟她一个德行?”
“你现在在哪?安不安全?有没有报警?”
程意安语速很快,疑问句一个接着一个,沈梨知道她着急,也只能一个个回答。
“在警局。暂时没什么问题,我报警了。”
问了好几次,程意安才稍稍放心。
沈梨又把警察的话复述了一遍,问∶“你那边方便吗?”
这次,对面却有点为难。
程意安迟了一会儿才说∶“我一百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