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生父母他们自有拿捏孩子的办法,或是厉言危逼,或是诉苦卖惨,心硬一阵,软一阵,原则率先就败下阵来,一退再退,步步妥协。
庄梦妍闷头不言。
蒋文沨却瞟到她衣服上的冰淇淋滴上的污渍,遂说道“你这污渍在衣服上待了一天吧,只怕是不好洗净了,你拿给我我想办法。”
庄梦妍倏然笑道“怎么?蒋经理的业务都已经拓宽到洗衣做饭上来了嘛?”
蒋文沨却是一脸认真“我说认真的,快上去洗个澡把衣服换下来给我。”
“不急不急,我先上个厕所罢。”
庄梦妍抬脚便想往就近的厕所走去,但爆裂的场景浮上心头,她猛地停住脚,海水灌入,一点一点抽出她体内的空气,她像被逼得双脚轻浮,缺了氧脑子也胀地一片空白,只在窒息感逼近时,闪过一抹血红。
她自言自语,她后知后觉,她恍然梦醒“哦,仓库出事了,那边的所有包括厕所也被封起来了。”
呆滞的面色化作寂寥的苍白,眼见着她状态不对,蒋文沨赶紧用手稳住了她“快别想了,先上去洗澡吧。”
“你当时……到底为什么会来得那么晚啊?”
庄梦妍慢慢地转过身问道,一抬头,眼泪就已经无知无觉地流淌下来,划破她的脸。
就像那声划破天际的尖叫,只不过夜色没有听见,仓库的隔音是很好的。
起初,庄梦妍只是在仓库里帮人取东西,正叉着腰愁着货架太高而个子不够的时候,仓库门口传来了叫嚷声,混杂了男女,但其实仔细一听,叫骂的是男声,哀求的是女声。
庄梦妍在最里面的货架隔着门口有些远,只隐隐约约听出来那女声有些熟悉却不知是谁。
直到仓库门被撞开,感受到有人在往里面拖着什么,那女声像安装了扩音器般陡然大了起来“你快跑!去找人来救我!”
随着大门被重重闭上,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嘈杂的哄笑调戏声和单薄细微的啜泣求饶声。
伴随衣服被人狠狠撕开的拉扯破碎的声音,那女生的求饶变成了咒骂哭诉,最后演化为断断续续的低吟,交织着另一个粗重的呼吸。
可是旁边还有人在哄笑吵闹。
庄梦妍呼吸急促了起来,她小心翼翼挪动着步子生害怕踩响什么让自己被暴露,她紧紧贴在货架旁的角落,捂住嘴,大口大口喘气。
“臭婊子,不挺爽的吗?”
“呸,测恁里默默各,恁教死古己撵”
(呸,操你妈,就是个小贱人! 湖南话版本)
……
那些肮脏恶臭的字眼化作细线都千方百计地来缠住她,把她硬生生变成僵硬的木偶,不会动,不会说话,甚至连呼吸都忘得干净。
声音渐渐停息了,也许是完事了,庄梦妍只在声声刺耳的讥笑羞辱里她听见了一声微弱的女声哑着嗓子哭着道“能不能放过我了?”
只听一声嚣张到明显的嗤笑如黑乌乌的沼泽要把惊惧的庄梦妍吞没,也要把哀怨的女生吞没。
“你们,去,一个一个上她。”
那□□不堪的声音一次接着一次,反复把庄梦妍推入窒息的深渊,解救,濒死,她慢慢地明白过来,这个女生是逃不了了,只是现下她自身难保,也没有能力呼救。
等等!她有手机,她小心克制着动作把手机从衣兜里摸了出来,一面留意那边的生息,一边调低了手机亮度,飞快地翻出了蒋文沨聊天界面,电话是不能打了,发消息吧——对!发消息,蒋文沨肯定马上就会过来。
庄梦妍把手机贴着心脏,感受着一颤一颤的跳动,好像手机跟着心脏化为一体都一起跳动起来了。
乌黑的屏幕始终没有亮起,如投掷进手中的石头,没有尽头的沉寂下去,没有任何的回答,唯一伴随着的只有黑暗,与更黑的黑暗。
正如这场没有尽头的施暴。
时间过得特别漫长,女生的呼救,求饶,□□随着生命的平息被慢慢磨地粉碎,再落入血液中,化为乌有。
庄梦妍平静下来了,她面无表情,只会机械地呼吸,好像被夺走了生命的是她一样。
是她,确实是她,到底是谁有什么关系,以女字旁冠上自己的代称,她们就永远有着不可切断的纽带,或细微如沫,或粗壮如绳,她们都是女人,她们是由共同的母系供养起来的女性的后代,她们没有血脉却血液相连,她们互不认识却感同身受,你是她,我是她,她也是她。
他杀了她,悲戚高哭,凄厉喊冤的是千千万万个命运相连的她和她和她。
所以,庄梦妍觉得好像死的是自己。
眼泪顺着麻木的皮肤淌下,如锋利的刀划过空气后落在莹白美好的□□上,淌下的汩汩鲜血。
头一歪,脖子便断,四肢分解,像碎得一块一块的如玉莲藕,那藕中的空心是填不满的空虚,每一个洞都在叫嚣着疼痛,无助,与怨恨。
血腥味蔓盈到整个空气中,她们包围着庄梦妍,每一寸血都在哀求,祈求,恳求,救救她,救救她,为什么,蒋文沨不来救救她。
血红的腥味渐渐聚集在庄梦妍的面前化作了一张温柔美丽的脸,无声是她的悼念词。
庄梦妍无能为力,也没有勇气面对那个总是送她糖吃的姐姐,她叫简青。
她们是不熟识的同事关系,唯一交集只有那一堆堆水果糖,简青的家里是开零售小卖部的,她听说庄梦妍嗜糖,总喜欢给她带那种镭色包装纸的果糖,但也仅仅于此,她们照面不多,不常说话。
若今天倒在这里的是璃花,庄梦妍肯定会哭,她理所应当会哭。
但是面对着简青,她一样奉上了眼泪,她不算计到底熟不熟识,到底有多深的交情,那些怜惜根本与与此无关。
只要她为女,自己为女,都为弱势群体,她便会痛得肉身俱颤,奄奄一息,好像替她熬过这么一遭,替她死,又替她生。
蒋文沨最后来的时候,那些血都已经凉透,庄梦妍的眼泪也已经凉透,她的脸干涸成了无水枯裂的土地。
又是新一阵喧闹,庄梦妍突然感觉有尖针刺她耳膜,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