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宁桉知道洛娘子心里想什么,她肯定要喊一声怨。
朗月郡主今年十七,早就过了及笄的年纪,放在外面,和朗月郡主差不多大的小姑娘,早都嫁人了。
只是她一直以来缠绵病榻身体不好,哪怕金枝玉叶地养着,看上去也就就和十三四岁的王栖颜差不多大。
洛娘子也不知道她产生了个什么误会,宁桉嫌弃头发挽起来重,在郡主府里从来不挽簪,悦来等人也依着她,也难怪洛娘子认不出来。
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郡主愿意帮她,一颗心又酸又涩,快要落下泪来,好歹忍住了,满满地讲述起来。
和王小娘讲的大差不差,但是,这十六年来,王怀也不是一次都没回来过。
送别丈夫后,洛娘子一直安心在家里孝顺婆母。
直到五个月后的一个晚上,她如往常一般准备关了院门休息,谁料一出门,就看见相公瘫倒在后院门外,浑身是伤。
“相公!”
洛娘子一看这,立马急了,连忙唤来婆母把人搀扶了进去,一问才知道,王怀一路向京,不料却在半路遇到了山匪,把兜里的金银细软都抢了个干干净净,还想要杀人灭口。
多亏王怀机灵,又通文墨,才一路蒙混过关溜了回来。
他一路隐姓埋名,回到家后又要求洛娘子和老母不要声张,因此,没人知道王家那个赴京赶考的郎君又回了县里。
“被山匪抢了有什么不能说的?”宁桉听到这,一脸莫名其妙,敏锐地感觉到里面藏着有秘密。
洛娘子轻轻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在家道中落一路沦亡之前,洛娘子被家里养得很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是个正经的大家闺秀。
夫为妻纲,牢牢刻在那时的洛娘子身上。
一时间,洛娘子的话也讲到了最后,在家休养了半旬,王怀再次上路。而王小娘,就是在这半旬里怀上的。
“娘子突然怀上了,邻里就没有人觉得意外吗?”悦来发问。
洛娘子白着脸摇了摇头,“那时我和婆母两个妇道人家独自在家,为了避嫌,向来深居简出,外出采买什么都是家里下人去做,倒也没人知道。”
“这么说来……”悦来若有所思,“婆母已逝,没人能够证明王小娘确实是王侍郎的孩子。”
“是啊,”洛娘子长叹一口气,“洛家被流匪灭了满门,下人,族谱这些也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死无对证,如今,除了她一张嘴,没有什么能够证明小娘的身世了。
“早知如此,当日我便不该去那侍郎府!”洛娘子喃喃,眼里含泪,“当下只愿小娘能够平平安安地长大,别被我牵连。”
“也没这么糟糕的……”悦来忍不住开口,“不就是个侍郎吗,我们郡主抬抬手就解决了。”
宁桉还没开口,绸去就啪的敲了她一下,眼刀一横,“闭嘴!”
“哦……”
悦来瘪了瘪嘴,安安分分地退了回去。
朗月郡主身旁这两个大丫鬟,悦来活泼机灵,绸去沉稳庄重,算是各有所长,宁桉估摸着,都是被当做郡主府下一任管事培养的。
只是现下郡主府有昌仪公主,也就是朗月郡主生母派来的人帮衬着,暂时还用不上她们两个。
“绸去,”宁桉发问,“如果这件事交给你来办,你会怎么做?”
从郡主交待她去牢里接人的时候,绸去就已经把事情经过了解得差不多了,她干脆利落地开口。
“血缘关系不是王侍郎想要不认就不认的,还可以滴血验亲。”
“只要王小娘确实是王侍郎的孩子,那么他把洛娘子下狱这事就成了残害发妻,我朝对官员的品格要求极高,这事一出来,不用我们做什么,御史那边自然会出手。”
“哦?”宁桉颇感兴趣,“你确定血一定能融?”
绸去眼底划过一丝暗芒,“只要郡主想让它融,就一定会融。”
宁桉:…………
做假证,好刑。
她竟然一瞬间想到了某部当年火遍大江南北的剧,当时剧里出现滴血验亲的时候宁桉还在笑,现在看来,果然艺术来源于生活。
一旁的洛娘子认真地听着绸去的话,越听越激动,只要郡主愿意出手,小娘坐实了王家女的身份,有御史盯着,王怀就再也不能害她了!
小娘!
想到这,洛娘子几乎要落下泪来。
母之为子,计谋深远……看见这一幕,悦来也忍不住悄然红了眼眶。
宁桉坐在上首,把所有人的情态都收在了眼底,她看了看绸去悦来,又看了看洛娘子,心底叹息一声。
按当下的观念来看,绸去说的做法,几乎是最完美的了,可在宁桉这个现代人看来,这个做法依旧有个大漏洞。
“那你呢,洛娘子,”宁桉开口,“坐实了身份以后,王侍郎势必会接你回去。”
“据我所知,娘子的铺子开得也是有声有色的吧,你就愿意从此龟缩在后宅中,看王怀的脸色过一辈子?”
听见这话,洛娘子愣在了原地。
不想,她当然不想,王怀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么多年来没人比她更清楚。
进了王家的后宅,她这辈子,还有再出来的机会吗?
洛娘子眼前一红,想起了京城里一点一点打拼起来的铺子,想起那一个个相谈甚欢的密友……画面的最后,定格在了王小娘望着王府,写满恨意的一张脸上。
“更何况……”
宁桉叹息着开口。
“颜娘她,真的愿意定着王这个姓氏,过一辈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