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郎眼眶一红,“就是因为脏我才去,谁让赵寡妇勾丶引我爹,她别想好过,我要打她,要打死她……”
啪!
噗通……
程嫂子与程大郎之间只隔着程二郎,彼此在圆桌写对坐着,她伸手刚好能够到程大郎,在程大郎话音刚落时,伸过去的巴掌刚好打在了程大郎的脸上。
程大郎已经许久没被母亲打过,猝不及防的向后摔到,屁丶股坐在地上,腿下压着歪倒的椅子。
他面颊充血,呆愣的望向他娘,脑海中响起在赵寡妇家院子里时薛厄的问话。
“小屁孩,你成天跑过来砸人家窗户,欠不欠?”
“她活该,谁让她勾丶引我爹。”
“啧,勾丶引,一个巴掌拍不响知道不,就算要迁怒也就你娘有资格过来。”
“我就是代表我娘!”
“噗……哈哈哈哈哈哈。”薛厄像是听到了非常好笑的话,“你用什么代表,问过你娘没有啊,你爹现在还活着,可又和死了有什么区别,现在的你娘像不像当初的赵寡妇?”
“我娘才和赵寡妇不一样!”程大郎梗着脖子道。
薛厄揪住程大郎头发,轻松将他提溜到面前,幸灾乐祸的笑脸映在程大郎黝黑的眼眸中。
“不一定哦,小屁孩,人生的道路没有对错,但分好坏,你走了好的路,就可以给身边的人好的影响,走坏的路,也会连累身边的人变坏。”
“你这小孩又傻又憨,勉强算是正直吧,只是我的赶上让你走上了一段捷径,却也导致你的路变坏了,遇见就是有缘,我给你来个售后服务,立即回道你娘身边,怪怪的当个好孩子,不然继续下去,你的所作所为,将来都会报复在你娘身上,我想那是她在自愿为你受苦。”
其实大半的话程大郎都听的云里雾里,但是最后的一句他听懂了。
他对赵寡妇做的一切,未来都会报复到他娘身上。
如果这话是别人说,程大郎还能骂他胡说,可说话的却是傻了三十多年忽然清醒的郑去疾,做法事让他姐死而复生的郑半仙。
断言虚无缥缈的未来都让人觉得格外可信。
怎么可能……为什么啊……他娘那么好,赵寡妇怎么能和他娘比……
他心里最恨的当然没是他爹大程子,可大程子已经疯了,又忍不住念起大程子的好,满心的恨就只能朝着赵寡妇去。
当愤怒朝丝毫没有亲近关系的人去时,不仅不会内疚了,反而更加理直气壮。
要不是那个娼妇勾丶引他爹,他家怎么会变成这样。他是家里唯一的大男人,教训赵寡妇是在为他娘出头。
他过去砸赵寡妇的窗户已经好几天了,用石头,用土块,有天还见到附近有堆新鲜的狗丶屎,也用木棍撅着拨到了赵寡妇家的院子里。
赵寡妇出门刚好踩到,气的将看戏的他从院墙上打下来。
他见周围有越来越多的人凑过来看热闹,开始怕了,哭嚎着说不是他做的。
他是小孩子,耍起无赖来旁人都转而去劝赵寡妇,他的哭声越来越响,心里却越来越得意。
程大郎被他娘教育的很好,不是没想过自己会不会遭报应,但他预想的是一切会报应在他自己身上,他并不会害怕,甚至会出小大人般一人做事一人当的豪气。
可报应要是落到他娘的身上,程大郎想到记忆的主角换成了他娘就只剩下窒息。
而如今程大郎对母亲透露了他这些天的所作所为后感受到的母亲的暴怒,更让他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做错了。
程大郎兀自发呆,落在程嫂子眼里就是孩子执迷不悟。
程嫂子气的起身就要再次朝程大郎冲过去。
刘小弟和他媳妇反应过来,连忙合力抱住程嫂子。
“三姐,别冲动,大郎还小,有什么事咱们好好说。”
“是啊,小孩子说错话很正常,他就说说气话而已,哪里敢杀人。”
程嫂子冲不出弟弟和弟媳的怀抱,就用眼睛瞪着程大郎。
“说也不行,小小年纪就成天跟你爹一样在外面鬼混,今天敢嘴上说,明天就敢做出来,别以为你舅舅舅妈帮你瞒着我就什么都不知道,哪天你回来我不是提心吊胆?怕说你反倒激得你脑子糊涂,今天说开了好哇,我豁出去再死个孩子,也不能放你出去祸害人!”
刘小弟和他媳妇有些尴尬,没想到他们怕大郎和程嫂子闹起来帮大郎瞒着,程嫂子竟然也是怕大郎冲动装作一直被瞒住。
程二郎和程二丫是唯二没被程嫂子吓到的,他们从小习惯了大程子喝酒后发狂打人,比起来程嫂子再气也都显得温和了。
最小的程二丫眼睛滴溜溜的转,一本正经的指出母亲认知的错误:“娘,大姐又活过来了,你没有孩子死,咋能说再死个孩子呢。”
程嫂子的嘴唇微微颤抖,视线扫过二郎和二丫,没说什么,最终绝望的目光再次落到程大郎的身上。
“看在你小舅和舅妈的面子上,我不打你,你自己滚到房檐下跪着。”
程大郎默默的起身,将凳子扶正后走到房檐,噗通跪在有零星鸡屎的硬土地上。
他的神情依旧恍惚,是原本所笃定的被颠覆后的迷茫。
他娘被小舅妈拉进房内劝说,小舅过来给他塞个馒头,悄悄告诉他听好里面的动静,时间差不多了去找他娘认错,二郎和二丫跑到他旁边似模似样的跪了会,天真的询问他明天他是不是就能在家陪他们完了。
天彻底黑了,房檐下只剩程大郎一人。
程大郎独自站了没一会,听到屋内有他娘低低的哭声传出来,他忍不住移动脚步靠近窗子,好听得更真切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