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江二爷招呼金财照旧把阿念绑进麻袋,背着她便往江府去了。一直到了江府门口,二爷才让金财把人放出来,带着阿念通报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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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厅,江二爷一边揉搓着自己肚子上的肥肉,一边肆无忌惮地四处打量,贪婪的目光在几个御赐的花瓶之间逡巡流连。
阿念则垂头站在墙角,缩成了一只小鹌鹑,只一双眼睛不住地悄悄观察着四周。
不一会儿,江府夫人云昭施施然地走出来。这女子看着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穿一袭水碧的长裙,头发松松地挽着,容颜明丽得有些张扬,透着一股勃勃的生机,显出寻常女子少有的英气,倒是一点也不像《茶花女》所传唱的那个走一步就得捧着心口喘两喘的娇弱女子。阿念心中暗暗称奇。
江二爷见云昭出来,殷殷切切地望过去,连声打着招呼。
主客二人坐定后,云昭端庄含笑,对江二爷道:“外侄,没想到你这么晚来,招呼不周。”
原来这二爷还真是江晗光的侄子,名叫江二郎。他是江晗光堂兄偏房的儿子,年纪比江晗光稍大,但按辈分仍是管江晗光叫叔叔。家里世袭的安国公爵位轮不上,又没什么本事,常年好酒好赌。京都人人都知道,他就是个十足的泼皮无赖。只是云昭初来乍到,兴许还对他不甚了解。
江二郎搓着手,望着女子年轻姣好的面容,笑得满脸褶子都堆了起来:“好婶婶哪里话啊,这么晚了是小侄叨扰了。”
“无妨,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女子话说得亲切,语气却淡淡的。
两人闲扯了几句,江二郎正要说到正题,外面却传来仆妇的声音:“夫人,小少爷回来啦!”
云昭闻言脸上一喜。
外面话音未落,就见一个绛衣短打的圆脸少年“刷”地掀帘进来,热热闹闹地喊着:“姐!我回来啦!看我给你买了什么?枣泥酥,水晶糕,秋梨膏!还有娘腌的野菜,我让人放厨房去了。你看看……咦?还有人?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见客?”
少年云旸正兀自说得开心,一抬头,正看见江二郎,吓了一跳:“是你?你来做什么?”
江二郎好不容易瞅着了机会,忙谄媚地对着云旸笑道:“哎呀听说小叔叔回……额……老家了,没想到今天晚上回来,可赶巧碰上了!这可真是太有缘分了。小叔叔用过晚膳了吗?”
云旸的圆脸皱成一团,明显对江二郎有些抵触,他一边胡乱点了点头,一边仍是忍不住滔滔不绝:“用过了。晚上在云溪楼吃的酱鸭子,那鸭子真正好吃,皮脆肉嫩,满嘴流油,我本来想买一只带回来,但是那厨子说不行,带回来就凉了,我就……”
“阿旸。”云昭轻咳一声,止住了弟弟的话头,温和道:“外侄有事,你让他先说。”
“哦……”云旸倒是很听姐姐的话,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到姐姐旁边,把手上、怀中、袖子里塞的所有吃食一样一样拿出来,开开心心地放到云昭跟前,很快就摆满了一个桌子。
云昭只当没看见,喝了口茶,四平八稳地示意江二郎继续。
江二郎清了清喉咙,指着后面的阿念,兴高采烈地说:“婶婶,您前些天交待小侄物色个丫鬟,人我给您找来了。这丫头很抢手,您之前给的二十两不够,我自己还垫了五十两银子才买到的。京都这个行情,您是不知道,比你们南边要高多了!但是,咱们都是亲戚。这样吧,我给婶婶打个折,婶婶你只用再给我四十九两半就好了。”
江二郎在那儿说得唾沫横飞,云昭却是皱了皱眉,推拒道:“外侄,你记错了,我要的是有经验的嬷嬷,这丫头年纪太小了。”
“这种家宅内院的事情一定是要信任之人才能担任的。这丫头年岁虽小,但是人很机灵,婶婶您悉心栽培个几年,就能放心地把事情交给她管了。”
“哪那么简单。没个五年十年的,管不了事儿。快送人回去。这丫头这么抢手,想必卖家也不会介意把你的五十两退还给你。”
江二郎急急地把阿念拉上前去,推到云昭面前,说道:“婶婶您有所不知,这丫头很是可怜呐!家中父母亲人早就去了,一个人孤苦无依。您看看她脸上,都是被街上那些坏小子给欺负的!这丫头是哭着求我,让我给她找个好人家,我才敢带她来见您的。就算暂时不能管家,这丫头聪明勤快,您让她当个粗使丫鬟是再好不过了。就当是大慈大悲,行善积德了。”说着抹了一下眼睛,只是并没有眼泪流出来。
云昭细细看了看阿念,只见她小巧的脸庞上五官秀丽,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右脸上仍有五道红痕,确实是被打的痕迹,便有些心软,语气也缓和了些,问道:“小妹妹,你可是没处去了,想到我家来当差?”
阿念规规矩矩施了个礼:“阿念常常听说云麾将军和夫人的故事,将军侠义无双,夫人能嫁给将军,想必看中了将军的品性,自然也是宅心仁厚,能来此处当差的都是有福气的。”
“婶婶您看吧!这丫头多机灵!”
阿念又说:“将军府美名在外,夫人想必也是同将军一样,光明磊落,疾恶好善?”
云昭云淡风轻道:“那是自然。”说话间,眼波轻瞟江二郎。
江二郎忙凑过去恭维:“对对对。婶婶为人那是极好的,最体贴我们这些小辈了!这丫头能到婶婶身边做事,那可真是天大的……”
“只是我深知自己有罪,不敢奢求夫人收留!”没等江二郎说完,阿念抬起头,掷地有声。一双眼睛看向云昭,灿若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