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念并非莽撞之人,从小的生活环境早已让她养成了胆大心细的性子。
她想着定是林中有什么野兽缠住了姐弟俩,又想到野兽怕火和声音,便找府中管家借了火把、火石、匕首和一面锣。
云旸失踪一天一夜,应该很久没吃东西了,阿念特意去厨房拿了些点心揣在身上,这才深一脚浅一脚踩着积雪匆匆忙忙往扶玉林去。
扶玉林是城东土地庙北面不远的一片大林子。林深十里,林中草木葳蕤、溪水潺潺。京都北边的天目山有雪水沿东南方向而下,汇成大江,其中一条小支流就蜿蜒伸进扶玉林里,一直往南流到京都东门附近。
相传前朝时有书生进京赶考,路过扶玉林,疲累之下扶着路边一块石头休息。没想到石头周身精光一闪,外面的一层青壳随之崩裂,露出里面的蓝色玉石,玉石上隐隐有水光流动,美轮美奂,如有生命。书生正抚着玉石啧啧称奇之时,玉石又是一闪,竟化成了一个美貌的蓝衣女子,自称玉娘,感应到书生的文曲星之气变为人形,愿委身陪伴书生。后来书生果然高中状元,并与玉娘举案齐眉鹣鲽情深。直到书生去世,玉娘才又重新化为玉石,回到当初遇到书生的林子。
这些当然只是民间传说,但却一度甚嚣尘上,甚至有好事之人专门来这里找过玉石,虽然并没有找到,不过慢慢的,这个林子就被叫作了扶玉林,林中的溪水叫作玉溪。
夏天林中空气清新,流水沁人,一眼望去遮天蔽日的绿意盖在天上,温度比城中更为适宜,因而常有游人过来玩些曲水流觞的乐事。就算是冬天,林中也是绿意盎然,松柏仍青。
阿念赶到扶玉林,林子外面歪歪斜斜地立了个牌子,贴了官府让民众不要靠近的告示。
好在昨晚雪停,林地上脚印清晰,应该是云昭寻人时候留下的。阿念深吸一口气,一手点燃火把,一手敲起了锣,循着脚印小心翼翼地往林子深处走去。锣声清越,给她添了不少勇气。
约莫走了半柱香工夫,地上的脚印开始杂乱起来,阿念正在仔细辨认,忽然脑袋被树上掉落的积雪砸了一下。
“咦?”她意识到了什么,停下脚步,侧着耳朵仔细聆听。
前面隐隐有重物碾过地面的隆隆之声,似乎还有打斗之声,震得头顶上的雪簌簌地往下落。
阿念一喜,赶紧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声音越来越清晰。
就是这儿了!
她站在一处茂密的灌木前,微微喘气,定了定心神,小心地扒开灌木朝里面看去。
只见前面的一小片林中空地中,一只板车大小的怪物正和云昭缠斗!
说是空地,其实是因为原本的大树很多都被拔地而起,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有些甚至碎成了好几截。可见这里曾经发生过多么激烈的战斗。
那怪物乍看上去像一只巨型蜘蛛,八条长腿上螫毛耸立,可身腹却是红色的鱼尾形状,覆着坚硬的鳞片,可以灵活地摆动。头像圆溜溜的乌龟脑袋,上面生有二目。又看到背上,竟还有二目,目下一道黑色的弧形花纹,远远看着像是一个笑脸,十分渗人。
阿念目瞪口呆:“这、这、这是什么东西?传说中的妖怪吗?京都附近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妖怪!”
她只觉得心脏砰砰直跳,忽然想到:既然云昭在此,那云旸呢?
她急急地往四周看了一圈,发现背靠玉溪的一侧有一棵三人合抱的高大古松,树下蹲坐着一个绛色衣服的人影,可不就是昨日刚与她分开的云旸!
阿念松了口气,小声喊道:“云旸公子!”
云旸听到动静,顺着声音看过去,便发现了躲在灌木丛后面若隐若现的阿念。少女脑袋上每一根头发都透露着紧张兮兮的情绪。
他忙向她招手,笑道:“你来得正好!快过来看戏!”
看……看什么?
阿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以……现在情况还不是那么糟糕是吧?
正在打斗的云昭也发现了阿念,百忙之中抽出一只手,对着阿念运气而出。
一股暖暖的气流包裹住了阿念,拉着她快速往云旸身边飞去。她双脚离地,重心不稳,吓得在空中张牙舞爪,好险没有叫出声来。
甫一落地,她的小心脏还没停稳,便看到前面红光一闪,一个巨大的灵网将她和云旸护得严严实实,隔开了他们和外面激烈的战斗。
云昭喊道:“你们二人在那里好好待着,不要乱跑!”说话间连施了几个法术,打得怪物嗷嗷乱叫着退后了几步,离二人更远了。
阿念看了看云昭,又看了看云旸,惊愕万分:“我、我能问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云旸看到阿念头发上沾了些雪,鼻子冻得通红,胸前挂着的一面锣更是奇特,不禁哈哈大笑。又耸了耸鼻子,问道:“你身上有吃的?我可饿死了。”
阿念赶紧把点心拿出来给他。云旸一边大口吃着,一边跟她娓娓道来。
原来,这个怪物名叫水蜘蛛,因为背生双目黑纹,活像人的笑脸,所以又叫笑面蛛。水陆两栖,生性狡猾多疑,常在水流湍急之处结网捕食鱼虾,平时栖身在水底洞穴之中,偶尔上岸晒晒太阳,但不会离水太远。如有伴侣则形影不离,从一而终,直到母蜘蛛怀孕,便会吞食公蜘蛛以养育腹中胎儿,而公蜘蛛通常也不会挣扎,仿佛早已知晓并臣服于自己的命运。母蜘蛛吞食完公蜘蛛后,便静卧在洞穴之中一动不动。胎儿在母体中生长,先是耗尽了父亲骨肉带来的养分,然后又逐渐吸食母亲的骨肉,直到一年之后长成,破腹而出,而此时母蜘蛛早已成了一具空壳。
在他们南岳,这种水蜘蛛十分常见,云昭云旸小时候常用它们来抓鱼玩。通常抓到一公一母两只水蜘蛛后,便在岸边关着一只,放另一只到水里,水中的那只不肯离弃,便会将捕到的鱼虾送到岸上关着的那只身边。等它离开,附近守着的小孩便会一拥而上收获鱼虾。但这种蜘蛛在水下洞穴很多,又十分狡猾,不太好抓。而且常见的水蜘蛛仅一个小孩巴掌大,从来没有见过今日这么巨大的,更没有听说会食人的!
云旸昨日进了扶玉林,没过一会儿,就察觉到有妖气隐隐浮动。他顺着妖气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