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阿念和程老伯在院子里晒太阳。阿念把脑袋搁在程老伯肩头,懒洋洋地眯着眼睛看天边飘悠悠的浮云。
阳光晒在爷孙俩身上,温暖如画。
“阿念,我们离开京都吧。”
“啊?”阿念支起脑袋,眨着眼睛看程老伯。
“不能一直在人家家里赖着不走啊,现在摊子也摆不了,咱们坐吃山空……”
阿念沉默了。想起自己还没有说出口的跟云旸学习修行的事,她心里暗暗一痛,却仍是乖巧点头:“爷爷说的是,夫人他们已经照顾我们很多了。”
呵!修行?除恶扬善?为小凌报仇?
那些都像天上浮云,无根无基,风一吹就散了。她能做什么?充其量只能自己不忘初心,一直老实本分地做个好人罢了!
梦想,终归只能梦里想想。
“那行。今日收拾收拾便去跟夫人辞行吧。”他们的东西也不多,空荡荡来空荡荡走,光明磊落。
“嗯。”阿念轻轻应了一声。
“天大地大,咱们爷孙俩四海为家,自由自在。去看看天目山的雪人,东海的蜃楼、凉州的沙漠戈壁,还可以去南下荆州,去夫人他们的南岳山看看。”
阿念乍一听到要走,心情还有些低落,但听到爷爷的一番描述又高兴起来。她一向如蒲草般坚韧乐观,很快就想通了:没关系,靠人人跑,靠山山倒,万事还是得靠自己!不过,走之前去跟阿旸请教一下怎么修行,他应该不会介意。到时候再自己慢慢练就是了!
正在出神畅想,听到院门口传来云昭的声音:“哎哟,哎哟哟,阿旸,你慢点……”
爷孙俩对视一眼,都很意外:云昭身上还有伤,怎么大老远过来了?
果然,很快,院门口便出现云昭一袭青绿的身影,旁边是一身火红的云旸。阿念忙起身跑过去帮忙搀扶。
“坐!程老伯,您坐。真是不好意思,见笑了。阿旸,阿念,都站着干什么?你们也坐啊。”云昭笑盈盈地招呼大家坐下,自己也在程老伯对面坐定。
她虽然嘴上嚷嚷着让云旸慢点,可仍是姿态恣意仪态万方,完全看不出有伤在身。
阿念暗暗敬佩。
“程老伯,您最近身体可好?”云昭坐下后,端庄微笑,和气地问候程老伯。
程老伯笑着回道:“托夫人的福,已经大好了。夫人,您的伤怎么样?”
云昭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没事,小伤。”
阿念笑道:“夫人那伤可不轻啊,您还是多休息休息,有什么事叫我一声就行了。”
云昭笑眯眯地看着阿念颔首,那眼神好像第一天认识她似的。
云旸也古里古怪地瞟了一眼阿念。更古怪的是,他从刚开始就一直一声不吭——这对他来说简直太不正常了!
阿念感觉到气氛不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在云昭很快打破沉默:“今天天气不错,我跟阿旸出来溜达溜达,走到这里的时候,正好想起一个故事,不如也给你们讲讲吧!”
阿念好奇心起:“什么故事啊?”
云昭抬头看了看天上氤氲的暖阳,那轮红日温暖过故人,也抚慰着今人,漫长的岁月里从未改变,而世间多少人和事早已不复从前。
她开口,娓娓道来:“很久很久以前,火神祝融和水神共工本是一家。后来因为共工一个名叫相繇的手下挑拨,二人反目成仇,发生了一场惊天大战。祝融略胜一筹,共工羞愤之下撞向了不周之山,折天柱,绝地维,天倾西北,地陷东南,顿时天河倾泻,洪水泛滥,百姓死伤无数,苦不堪言。”
阿念微有些发愣,没想到云昭竟会从妇孺皆知的上古传说开始讲起。这些故事爷爷很早以前就跟她说过的。
程老伯却是不安地动了下身子,拢住身上的衣服,往后靠了靠,似乎有些抗拒。
“炎帝十分震怒,调查清楚事情的原委后,将相繇镇压在龙气鼎盛的昆仑虚,并罚共工族人亲自日夜看守不得擅离。而祝融因听信谗言导致不可挽回的后果,也被炎帝罚往南岳山中,世代居守。”
“转眼间星移斗转,为维护人间安稳,上古神祇耗费心力纷纷陨落,而深居住在南岳山的祝融云氏和昆仑虚的共工洪氏却一代一代传了下来。”
说话间,云昭随手掐了个决,一团红色火灵从指间飞出,落在脚边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石头受不住云昭的火灵之力,登时应声裂成了齑粉。
一阵风吹过,黑色的粉末乘风而去,眨眼间了无痕迹。
阿念目瞪口呆地看着云昭,心情莫名亢奋:天呐!她说什么?南岳?她和阿旸不就是南岳人吗?她们是……火神?!
程老伯望着粉末飘去的方向,喃喃道:“如此说来,夫人和小公子便是那祝融云氏了。”声音很轻,乍听之下还以为他在自言自语。
云昭却听得分明,点头道:“不错。”
云朵飘过,遮住了天上的太阳。程老伯坐直身子,忽然觉得衣裳有些单薄。他问道:“不知夫人为何将此事告知于我们?我们只是匆匆过客,今日便要辞行离府的。”
云昭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接着说道:“那相繇虽被镇压在昆仑虚,却肉身不死、灵魂不灭。他一直想方设法要逃出去,好在守卫的共工族人日夜不敢停歇,让他无法得逞。直到近几百年,昆仑虚下才终于平静了下来。”
“建熹二年,昆仑虚突然一阵奇怪的灵力波动,洪家守卫的赶紧上前查看,结果逮到一名身着道袍的可疑之人,在镇压相繇的地方作法。洪家将此人关押,想等族人聚齐后再做定夺。没想到,此人竟杀了前去送饭的洪家小妹洪天佑,趁机逃走!那时,可怜的洪家小妹才如阿念现在这般年纪!”
程老伯脸色有些发白,强自镇定下来,理了理思路,问道:“此人跟您说的相繇可有什么关系吗?”
云昭摇摇头:“不清楚。事后洪家仔细勘验过了,相繇仍被好好镇压着。但是不知道那道士到底作的什么法,会不会有什么别的纰漏,洪家人到底心里还是十分忐忑。于是他们将此事告知了我们南岳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