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村民家离开,云旸忽然脸色一变,焦急地往四周看了一眼,一边说:“阿念你先回去,我还有点事。”一边飞快地往没人的地方跑去。
阿念没来得及说话,云旸就跑远了。夕阳将他的背影远远地镀上了一层金边。
从京都到神隐村,他这一路总是这样,经常走着走着就忽然跑开。阿念起初以为是人有三急,可是后来却越来越觉得不对。
人都有秘密。既然他不想说,阿念也没有问。
不一会儿,云旸回来,不好意思地说:“你怎么还没走啊。”
“没关系,等你一起,走吧。”
云旸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她,一脸纠结,终于还是什么也没说。
一路上,家家户户又是炊烟袅袅,到处都有饭菜香。云旸抱怨道:“都啃了好多天干饼子了,我也好想吃肉啊。”
阿念一指前面的金家:“你瞧!”
云旸顺着阿念所指的方向抬头,远远就看到金家的烟囱也在冒烟,隔着老远似乎就能闻到一股肉香,顿时精神一振。他们对视一眼,顿了顿,忽然都发足拼命往前奔去。
“我先到!”云旸气喘吁吁地赶到门口,得意地看着阿念。
阿念一个侧身,人已经进了屋:“谁说的!我先进来。哈哈哈。你输了,今天晚上你洗碗!”
这是阿念在江府刚开始训练时他们常玩的游戏。
忍冬正在厨房忙活,听到动静抬头看了看他们,一脸无奈:“幼稚。”
他们嬉笑着跑进厨房。锅里是豆子煮肉、锅边还贴着小饼,旁边一大碗掀开是香喷喷的猪油炒蛋,灶台上还摆着一盘糌粑和一壶热甜茶。
云旸吸着鼻子,赞叹道:“阿念你师父可以啊!”忍不住想先偷吃一口炒蛋。
阿念眼疾手快一把盖住了菜碗,说:“等他一起吃。”
忍冬笑了笑:“都好了,可以吃了。”
三人把吃的都端上八仙桌,这才围坐着准备开吃。
阿念看着桌上丰盛的菜肴,感叹道:“没想到葛平会送这么多好吃的过来。”
忍冬摇摇头:“这是隔壁大婶送来的。”
阿念一愣,笑着摇了摇头。
云旸根本没想着说话,掰开烤饼,塞了满满的肉和蛋进去,香得直流口水,大咬一口,心满意足。
饭饱酒足之后,他们这才商量起金灿灿的事来。
阿念说:“我们这边问到了不少东西,也不知道有用没用,跟金灿灿有关的我都记下了。”
忍冬点点头:“信息越多越好,说不定就能用上。”
阿念看了看云旸:“那我说吧。”
这个故事拼凑起来是这样的。
神隐村的村民大都以放牧为生,世世代代都在村里度过。日子嘛,过得去就行。金虎却是一个热血上头、喜欢闯荡的性子,常年在外打短工,后来因为踏实肯干又讲义气,被一个京都营造班子的管事看中了,让他当了个小头目,专门负责京都以北的泥瓦之事。因为南方不太平,好多人往北迁移,因此这些年也赚了一些小钱。本来想在京都附近置所宅子,让媳妇女儿都搬过去,但正好此时媳妇又怀上了,不便劳顿,这个计划便先搁置下来,想过几年再说。
金灿灿长到六岁都是家中独女,备受宠爱。金虎在家的时间少,但每次回来都会带各种东西给女儿,对女儿是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待他媳妇又怀上之后,金虎更是喜出望外,打算将手上的活儿都安排好了便回家一心一意陪着家人。还没回来之前,家里照旧是金虎媳妇和金灿灿两人。金虎媳妇一个人怀着孩子操持家里,没办法把女儿看得太紧。不过村子里都是知根知底的,小孩子天天都在外面到处跑着玩,这也没什么。
那天,金灿灿拿着他爹之前买给她的陶鱼在外面玩,正巧被葛平四岁的儿子葛小壮看到了,也想要玩。金灿灿不给,葛小壮就上去抢,结果没抢到,反倒被金灿灿推倒了。小孩子玩闹磕磕绊绊的很正常,这姐弟俩平时打架没少打,但打完隔天也就忘了。本来都挺好,这时孙氏过来了。四岁的孩子已经知道狐假虎威,葛小壮一见有人撑腰,立马“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扑到孙氏怀里,抽抽搭搭说表姐欺负他,不给他玩玩具。
孙氏跟金家有点龃龉。金虎的亲妹妹嫁给了葛平。葛平是个老实巴交的,但是耳根子软,又有个厉害的老娘孙氏,金虎妹妹的日子就有点不太好过。金虎私底下给过他妹妹银钱首饰,但都被孙氏收走了。更有甚者,孙氏还总是趁串门的机会从金家顺手牵羊带点东西走。金虎本来脾气就不好,后来也恼了,跟孙氏大吵了一架,话不投机还打了她一巴掌,回头让妹妹需要什么直接来找他要,自己是一个子儿都不会再往葛家送了。因为这,孙氏心里一直都有怨气。
这会儿看到自己心肝宝贝的孙子被欺负,孙氏顿时怒火中烧,新仇旧怨一齐涌上心头,上去就扇了金灿灿一巴掌,顺手一把抢过陶鱼,塞到葛小壮怀里。又怕小孩回去告状,孙氏便夹枪带棒地骂道:“别想着告诉你娘,你娘都跟我说了,早就不想要你了!哼,没把的丫头有什么好天上地下宠的,真是缺心眼。不就有几个臭钱吗!了不起啊!看你还能嘚瑟几天!等你娘肚子里的弟弟一出来,你爹还想得起你?现在连个玩具都舍不得,到时候没饭吃,别到我们家讨饭来!”说着拉着葛小壮骂骂咧咧地走了。其实京都以北都没那么重男轻女,否则金虎也不会这么宠自己女儿。但是人们心底深处还是有杆秤:生女儿挺好,生儿子就更好了。因此女子一旦有喜,不管所怀是男是女,在神隐村,风俗上都说是弟弟,讨个好彩头。
这边金灿灿先是被一巴掌给扇懵了,后来又被一顿骂给骂得狗血淋头,哭都不敢哭,满脑子都是“爹娘不想要我了”,捂着脸默默地回了自己家,什么也没敢跟她娘说。小孩子心思很敏感,自从娘怀了孩子后,她已经感觉到自己没有以前那么受宠了。以前爹一回来就抱她,现在却是先去摸她娘的肚子。以前她娘给她讲故事哄她睡觉,现在却说太累,让她自己睡。她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些恐惧,如今被孙氏一说,就好像那恐惧已经化成了实实在在的怪物,抓住她一口吞了进去。
金虎媳妇这一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