厘玉重新梳洗打扮过，推门之后便见谷令风坐在堂前，房舍未布禁制，身上也并无酒气，与她料想的不同，不由微微一愣。
“怎么前辈还未入睡？”她声音清脆，带着搓手不及的羞恼。轻笑一声仿佛自嘲多情，提裙移步至谷令风身前坐下，亲自着手为他斟一杯冷茶。
谷令风不喝，冷眼盯着她。
厘玉似乎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含羞带怯觑谷令风一眼，自顾自坐下，大着胆子双手托了下巴回望他：“前辈盯着我做什么？”
情窦初开的少女，双眼湿漉漉的，那样娇美瑰丽。双腕如青葱一般雪白细腻，五指芊芊，没有一丝矫饰。
唯有一只粉青玉镯挂在小臂，冰冷的岩石纹路在灯光下都显得娇嫩涩纯，和主人一般的惹人爱怜。
她眨着眼，又有几分灵动狡黠。
“厘玉有件事想求谷前辈……”
答应她……一点姑娘家的小心机而已……答应她……你难道舍得看她伤心……
神思一闪而过，哪怕瞬间清醒过来，谷令风心中依然大骇。
不愧是合欢宗少主！之前看她修为低下小瞧了她！
谷令风感觉今日这位少宗的出场很不寻常，晚上宴饮时朝周天蕴略微打听一二，当时周天蕴回答说：“厘玉师妹不能出宗门，对外头尤其是昆仑东的事好奇着呢。”
他本来瞧她元阴尚在，以为是个难得的正经人。
也早料到今晚会可能会有些“意外”，特意没有设下禁制，想看看有没有生意找上门来。
没想到合欢宗不起眼的媚术在她这里已臻化境，炼气三层的修为居然也能将自己迷惑一瞬！
确实是“意外”，没想到意外之喜没等到，先等到了意外惊吓。
好就好在，如果对旁人来讲是色字头上一把刀，那钱字就是悬在谷令风头上的一把大砍刀。
“少宗主好本事!”谷令风寒声道，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头上戴着紫金白玉莲花冠，錾刻的纹路有灵力痕迹，大概率是件法器……
衣裳是昆仑东时新的绯叶销金罗，除了防身保命水火不侵就只剩好看的无用货色……
腰带看着有四阶的样子，像是拆了合欢宗的名产鞭子改制，琳琅挂着荷包噤步，起码有三个可做储物用……
谷令风越看，脸上的表情越像被风吹走，一点也无了。连眼神的光似乎都折了几分，只剩那道伤疤愈发狰狞滑稽，张牙舞爪的如同在嘲笑他。
他重重冷哼一声。
“哎呀～”厘玉不以为意的娇嗔，“前辈高修，晚辈的雕虫小技在前辈这里不过挠个痒痒，想必前辈不会在意～”
她上次气不过，对着思净用了一次合欢宗的媚术，结果这人太不顶用，吓得直接从天上掉下去了，让她一点儿都没瞧到法术效果。
今晚特意来露富，就想着对谷令风这个元婴修士试验一番，毕竟看在钱的份上，厘玉笃定他不会对自己怎么样。
合欢宗内修习这门法术的十之七八，要对着镜子不停练习，是自恋狂打发无聊时光的好法子。
人人都修等于人人都没有修，在合欢宗内部使用这门法术只会变成名角儿斗擂现场，所以厘玉根本不清楚这玩意儿到底有多大威力。
现下看起来这门功法的效用还不错。
眼见谷令风的眼神非常不善，厘玉赶紧说明来意：“我想和前辈做笔生意。”
她笑意盈盈道：“一万上品灵石，前辈把我带到西山城如何？”
这是元婴初期修士的普通行情价，何况谷令风初入元婴。
但他有昆仑加成，不该如此廉价。厘玉清楚其中的道理，开出这个价格只为抛砖引玉，方便之后杀价。
谷令风狠狠心动了。
他自以为冷静地说道：“这笔生意我不接。”
厘玉笑眯眯地诱惑：“你既然知道我是少宗，就应该明白我不差钱，你要是觉得一万灵石不够，可以加价嘛……”
谷令风强忍住自己激动的心，声音有些干：“少宗别说笑了。”
他背靠昆仑，领着商队跑一圈昆仑西，耗时三个月左右，薪俸是五千上品灵石。
这已经是极低的价格，还全用来抵他在昆仑的欠债了。
就算这样，昆仑新一代的话事人曲如晦还经常苛刻于他，每次回到西山城算账的同时，必要谈及救命之恩债务利息，连带灰色收入商队损耗都要强调。
他私下里打着昆仑的旗号做买卖，全靠曲如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谷令风忍着气好菜好酒的伺候，不时奉上灵石打点一二。
曲如晦不收他的灵石，自己私下里赚的那些小钱人家压根看不上眼。
他要自己替他干活……
曲如晦放任自己扯昆仑大旗甚至还帮自己介绍生意，就想看自己是不是真有本事能还完欠昆仑的债务。
谷令风只能认下，做牛做马累死累活。
他一不会炼丹二不会炼器，符法阵法一样不精，打架又比不上剑王谷那群疯子，本来一介三流散修……
如果不是被昆仑曲如晦救下，帮他疗伤突破，为他配备武器，早不知道死在哪里了。
可没想到救命之恩要这样还……好像元婴一千岁的寿命都还不完……
后来才知道昆仑一代只收一个弟子，其他全是招揽的供奉，更下层便是他这种被随手救下然后被奴役的散修……
“就是躲着两个返虚去西山城，对前辈来说有什么难的？不是还有昆仑么？”厘玉看出他眼中的挣扎，决定加一把火：“还是请前辈开个价吧，我知道前辈很想做我这桩生意。”
谷令风忽然瞥到厘玉手上那抹粉青色，是一枚用红色丝线缠着几颗木头珠子的玉镯。
他眼神猛地一缩。
返虚法宝！
谷令风想到自己受了曲如晦的一把四阶武器，便要卖身两年来换，在以往的朋友弟兄中都算“旱涝保收”了，心酸更甚。
他话是从牙齿缝中咬出来的：“十万上品灵石！”
请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