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丝丝缕缕寒气的冰面,从身后包裹住她,轻柔地将她托到悬挂在浓稠夜色中的钩月之上。坐在月芽儿尖,身下温凉的月以一种不可理喻的姿态入侵湖面,她看见那层冰逐渐变薄,乃至融化。
湖面与黑夜隔空相望,被风吹动的水面,一毫一寸地补全湖泊中心,诚惶诚惧地勾勒出朔月的倒影。天上月仿佛觉察到它的心思,割去锋利的芒,月光流泻而下笼罩着水面。揉碎的光与波光粼粼的湖,苒苒交融。
暴风来的突然,没等湖反应过来,就已一泻而下。滴滴答答落下的雨滴,狠狠击碎它身上朦胧不清的月色。呼啸而过的风残忍地卷来一朵墨色乌云,遮住从清冷融化为温暖的弯月,将湖与月彻底隔绝,再难相见。
为爱而生的《月光奏鸣曲》演奏结束,薛晴已然热泪盈眶,目光被泪水晕开,涣散地痴望着扶昀岚优雅起身,鞠躬一礼,继而淡然退场。
他从后台上到二楼坐到薛晴身边时,她已然全身心醉于下一曲。比赛预计中午结束,机票定的今天下午三点,时间还算充裕,他们可以看完整场决赛。
薛晴沉浸在古典音乐的世界,而身畔坐着的扶昀岚,看似面朝舞台,欣赏着对手的演奏,实际上却嘴角擒着温柔的笑,难于察觉地稍许偏头侧目,所有心思都全神贯注地落在灯影下,她微微发亮的发梢之上。
他陪着薛晴一直听到比赛散场,而后两人回到酒店,收拾好行礼,紧赶慢赶到了机场。
不过两个小时,飞机落地,他们终于顺利地踩在名为“暄城”的土地上。
薛晴把飞行模式关闭,联系上酒店安排的客车,刚上车,手机震动两声,弹出一条来电提示。她见是林芸打来的,便下意识翻转手腕,给扶昀岚看了一眼。
扶昀岚搭上车门把手,缓慢地绽放出一个微笑:“你接就好,需要我下车回避吗?”
“不用。”她摇摇头,点亮“免提”的图标,接通电话。
“晴晴,你知道我哥哥他什么时候比赛完,从京都回来吗?”扬声器里传来林芸甜甜的声音。
薛晴见扶昀岚点了点头,隐瞒下自己跟去的事,撒了个无伤大雅的谎言,却又是切实情况:“他刚和我发消息,已经落地了。”
上次扶昀岚在商场晕倒送医,她给林芸打了数十通电话,都没有人接听。事后第二天早晨,林芸回拨过来和她解释。她说他们一家临近傍晚去到温泉山庄,薛晴打来时,正泡在池水里,手机则是放在房间里面。
挂了电话,林芸还给她发来实时定位,和手机相册截屏,证实她不是有意错过电话。
知道扶昀岚突然发病进了医院,隔天林芸还买了不少补品,考试间隙专程跑到酒店,拿给薛晴,请她帮忙带给扶昀岚,同时送了她一件考斯特。
林芸一番诚心诚意的赔礼道歉,薛晴对这件事便没了过多芥蒂,只是对好友家对扶昀岚的态度稍微有些不舒服。但这是他们的家事,她充其量算得上扶昀岚未过明路的女朋友,实在无从置喙。
“我看了哥哥比赛,然后我想着爸爸难得回来,刚好妈妈也来暄城出差,晴晴你和哥哥又确定了关系……不如我们一起吃个饭。爸爸之前和哥哥是有些误会,我想趁这次机会,看能不能让他们和解,我们终归是一家人……就当哥哥的庆功宴,刚好晴晴也见见妈妈……”林芸一席话说得磕磕绊绊,像极了没有打好腹稿,临时兴起打来的电话。
薛晴明白她的意思,觉得是个不错的提议,但扶昀岚一直沉默的坐在她身边,没有表明态度,便迂回道:“过会我问问他的意思?”
电话那头林芸犹豫片刻:“感觉由我直接邀请哥哥会好些,晴晴可以把哥哥的聊天账号和手机号发给我吗?”
“嗯?好,我先问问,看他怎么说。”然后两人寒暄了两句,挂断电话。
薛晴抬眸望向扶昀岚,有些诧异:“你们没有联系方式?”
“就见过一次,他们刚知道我,以为母亲出轨,情绪比较激动,我就走了。”扶昀岚顿了顿,异常平静,“你发给她吧。”
她点了几下屏幕,刚发过去没多久,他锁屏上就跳出了聊天软件提示。薛晴别过脸,注目着窗外的风景,给他留出足够的空间。
没一会,商务车开到市区,扶昀岚按黑手机,吐出一口郁结之气:“晴,你想去吗?”
薛晴听到他这么问,心里大概有底,浅笑着说:“看你,你想去我们就去,我倒是都可以。”
“师傅,麻烦转去南柯饭店。”扶昀岚对着前方司机说完,转过头对她解释,“母亲明天航班,约今天晚饭。”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薛晴拽着他先到附近的商场逛上一圈,给林家父女和他母亲分别买了礼物,再重新打车去到饭店。
饭点地址、包箱和菜品都是林芸定的,他们一家早早入席落座,等了约莫十几分钟,薛晴和扶昀岚才踩着临近迟到的点,紧赶慢赶到底。
林芸选了一间中式风格,布景雅致的小型包厢,刚好够五个人坐下,彼此之间的距离既不疏远,也不过分亲近,把握的恰到好处。
圆桌主位上衣着得体,从容端坐的女子,和薛晴想象中的模样大致相同,单论她看在眼里的,扶母的一举一动,尽显其兰心蕙性,丰标不凡。
倒是林父,与她脑补出来的形象相差极大。原以为能和扶昀岚这个闷葫芦闹不愉快的人,性格上应比较强势,甚至带有稍许威风凛凛。可面前的男子,云容月貌,仪态翩翩,就连脸上也一直挂着一抹淡雅宁静的笑容,看上去心慈面善,很好相处。只是面色有些苍白,像是久病难愈,沉疴宿疾之人。
首次家宴,意义重大,扶母专门请来摄影师,看似随意地拍了些合照。
薛晴作为一个非亲非故的外人,配合着照完相片,和林父、扶妈简单客套两句,送完礼之后,脸上便撑起和善娴雅的笑,正襟危坐,扮演起一只漂亮精致的“花瓶”。
菜很快上齐,气氛不错,过了一会林芸见吃得差不多,便主动挑起话题:“哥哥,你今天简直帅呆了,直播间里好多人都在夸你。不仅人帅,琴也弹的好。”
“名次出来了吗?”扶母放下汤勺,用手帕按了按唇周,眉心微蹙,不疾不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