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程令仪潦草洗了头发,又擦了擦身子,然后钻进冰冷的被褥里,将自己蜷缩起来。
烟州的冷是从骨子里渗出来的,纵然是初夏的夜,体弱生寒的令仪也很难暖和起来。
到了半夜,她感觉脸颊烧了起来。
程令仪轻轻搓了搓脚趾,觉得自己已经被冻得没知觉了。可分明已经加了两层被子。
迷迷糊糊间,她实在觉得又冷又渴,便掀开被子爬下床,去摸索茶水。
她刚点了灯,脚下一绊,跌坐了下去。
坐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眼前才看得清东西,程令仪想唤人进来,却没什么力气出声。
突然,她听见帐外的人声。
竟然是萧琢:“我听见有声响,怎么了?”
程令仪抓起一旁的杯子,用力敲了敲桌子。
下一刻,帘帐被掀开,高大的身影卷着外面的夜风进来,快步走到了她面前。
萧琢看着衣衫单薄坐在地上的女孩儿,她的脸颊通红,双眼半睁着,有气无力。
瞧着可怜极了。
但萧琢眼里没有半点怜香惜玉,反而悠闲站在她面前,故作好奇问:“程姑娘,坐地上干什么?”
程令仪心中气的发笑,他分明是明知故问。但凡不是瞎了眼的,都能看出来她发了高热。
她道:“扶我起来。”
“白日里还说瞧不上我,现在同我摆架子?”萧琢道,“程姑娘,请人都不会请?”
“那少将军便看着我死吧。”程令仪微笑说。
萧琢嘴上不乐意,还是乖乖俯身将她抱起来,指尖碰到她的脸颊与手,发现她脸颊烫人,手却冰冷无比。
他将她抱回床榻上,盖好了被子,立刻转身出去,吩咐人喊女医过来。
“少将军,女医来了。”门外,赤尔提醒。
萧琢站起身,让女医进来,自己出去。
女医为她诊脉后,又喂了她一些药,替她换了干净衣裳,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出来说:“少将军,程姑娘体弱,又勾动旧疾,需好生将养。约莫半个时辰后,烧热便能退了。这半个时辰,不要叫她睡着。”
“好。”萧琢挥手,让赤尔送女医回去。
他重新回到房间,坐在床榻边,看着缩成一团的程令仪。
她闭着眼睛,难受地蜷缩着身体。
萧琢抬手放在她脑门上一探,却被她抓住。
令仪只觉得这只手很暖和,迷迷糊糊间牢牢抱住了。
萧琢道:“程姑娘,你虽是病人,也不能行非礼之事。”
令仪嘴唇翕动:“冷。”
少女像一捏就碎的瓷娃娃。但瘦削的皮肉却难掩美人骨相,反倒添了几分脆弱的柔美。
萧琢想甩开,但犹豫了片刻,还是认命般用大掌包裹住她的手,用自己的体温捂热她冰冷的手。
令仪不停地往他身边凑,以至于整个人猫儿一样窝在他身边。
“程令仪,把眼睛睁开,女医说了,你不能睡。”萧琢蹙眉道。
令仪哼哼,不乐意。
下一刻,萧琢竟伸手扒开了她的眼皮。
程令仪惊愕万分,刚要发作,却见眼前的少年用威慑的目光盯着她。
他道:“同你说话没听见?女医说了,你退烧之前都不能睡。我爹叫我彻夜守着你,你要是死了,我怎么交代?”
纵然是历经风霜的程令仪,八辈子也没见过这种人。
哪有担心人死没死,直接冲上去扒人眼皮子的?
程令仪知道面前这人是霸道的主儿,自认倒霉,有气无力道:“好,我不睡,不睡……”
程令仪撑着自己的身体坐起来。
“想喝水。”程令仪感觉嗓子有些干,便说。
萧琢“嗯”了一声,转身去给她倒了一杯水。程令仪接过来的时候发现这竟然是温热的。
“饿了。”程令仪喝了水,感觉肚子咕咕叫。
她晚膳没吃多少。
萧琢露出半分恼怒。
程令仪眨巴着眼睛无辜地盯着他:“不是少将军叫我不要睡吗?我不吃东西怎么撑得住?”
萧琢忍了怒意,从腰间袋子里摸出个小食盒,打开了后,里面是一块块软糯香甜的米糕。
“喏,灶房歇下了,就这个,将就点。”他将食盒递到她眼前。
程令仪虽然没有食欲,但为了填饱肚子,还是拿了一块塞进嘴里吃。出乎意料的,这米糕不是很甜腻,温暖了口腔,吃起来不费力气,很舒服。
她吃完了一块,望着盒子里剩余的米糕,又抬头看了萧琢一眼。
萧琢看见她意外的目光,嗤笑一声,大方地将食盒往前一送,道:“全给你了。”
程令仪又捡了一块吃,随口问道:“少将军竟随身带小食盒?谁人做的,手艺这般好?”
萧琢露出一分得意之色,像尾巴翘上天的小狗:“今早做剩的东西,没来得及扔。”
程令仪手指一顿,不是因为这是“做剩的东西”而生气,而是犹疑道:“你做的?”
萧琢神色坦然道:“不然是谁?”
程令仪只感觉这一份点心沉重了些许,她着实没料到少将军有如此细腻的厨艺。吃了人家亲手做的东西,难免有些吃人嘴短。
她将食盒放在一边,不想再吃了。
“我爹叫我照顾你,但本将军素日繁忙,没空天天盯着你。我将你生病所需注意的地方一一写下来,你自己收好了。”萧琢拿起一旁的笔墨,奋笔疾书。
程令仪凑过脑袋,看见狗爬一样的字迹,眉尖蹙起,“敢问少将军,写的是哪国文字?”
萧琢抬头,无声地盯着她。
程令仪捂住嘴,眨巴眨巴眼睛说:“……您接着写。”
鬼画符罢了,勉强能认出来,不与这等武夫计较。
萧琢写好,将纸条上的墨迹吹了吹,往她怀里一扔,打着哈欠往外,“我回去睡觉了。”
倏然,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