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停了，天也晴了。
挨了一夜冻的应不惑浑身都在哆嗦，若非她好歹学了修仙，能守住体内精气，这一夜既是足够冻死她了。
不过这对她来说其实是家常便饭了。
居无定所、露宿荒野、挨冻受饿，她早就习以为常。
雪停了，白衣狐妖早早就窜了出去，没一会儿，就叼了一只兔子飞快地跑回来，兔子灰白的大耳朵甩在应不惑身前，血液还冒着热气。
白衣狐妖飞快摇动着尾巴在应不惑面前邀功，应不惑十分惊喜，道：“有劳你了。”
白衣狐妖受到了鼓舞，又钻进雪地里不见了。
应不惑扒开积雪，轻易搜罗出枯枝烂叶，点了火，把兔子扒了，清理了内脏，烤起了兔肉。
白衣狐妖很快又回来，又带来一只兔子。
火是暖的。
白衣狐妖也不嫌弃，蹲在火堆旁把兔子的内脏吃掉了。
应不惑吃了一只兔子，剩下的那只没有动，只把内脏清理出来喂了白衣狐妖，就把兔肉带在身上。
有了上顿不一定就会有下顿，能留下一口吃的应急已经是很幸运的事情。
吃了肉，烤了火。
应不惑和白衣狐妖都恢复了一些力气，就往下山的方向走去。
途径昨夜的白府，就只见得一片坟冢埋藏在大雪之中，也不见其中的老鼠。
再向下去，就见到一只毛色偏深的狸花猫蹲坐在干枯的树枝上，晒着冬日里的太阳，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
这狸花猫听到了一人一狗的动静，耳朵微微转动，眼睛看了过来。
应不惑与那狸花猫对视了一眼，同她打了个招呼，道：“又见面了。”
那狸花猫抬了抬下巴，看着应不惑和白衣狐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下山，依旧坐在树杈上，孤高、神骏，颇有王者风范。
应不惑看了一眼狸花猫，又看了一眼旁边傻乎乎的白衣狐妖，一时间有些嫌弃。
“你怎么这么傻？”
白衣狐妖少年悲怆颤声道：“应不惑，你要不是不收我为弟子，我就只能这么傻！信不信由你！”
应不惑仔细看着白衣狐妖，良久之后，说道：“不收，你就这么傻着吧。”
崔流光小心翼翼跟在身边，仍然不敢离开。
眉心朱砂的白衣少年笑容灿烂道：“应不惑，虽然听上去很像个玩笑，但我其实是很认真很严肃地告诉你，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学生了！你不认我做学生的话，我就死给你看！等我死了之后，你记得帮我立起一块碑文，就写应不惑弟子之墓！”
应不惑呆滞了很久才缓过来，问道：“你的真实姓名叫什么？”
狐妖少年开怀大笑，“崔流光！”
应不惑点头道：“那我在碑上帮你再添三个字。”
狐妖少年对此并不意外，开始循循善诱，“我晓得先生你老人家不放心，觉得我是心怀叵测之辈，但是你可以考察我一段时间，再来决定要不要收下我做开山大弟子，我崔东山呢，修为如今是不高，但是见多识广，学问还是有一些的，对于大隋的风土人情，更是了如指掌，此去大隋，有我在和没有我在，必然是一个天一个地的境况。”
眼见着少女依旧无动于衷，崔流光毫不气馁，滔滔不绝道：“再说了，我这趟拜师学艺，并非空手登门，而是带了一笔极其丰厚的拜师礼，比如那中五境修士游历天下，几乎一手一册的《大千世界精怪图》，我这一册更是珍稀贵重，天然孕育出了五六种精魅。”
少年掰着手指头，一一道来，“再有一套文房四宝，笔是那藏着一条吃墨鱼的紫管笔，写字也好，绘画也罢，用完后便无需清洗，那条小鱼儿会自行帮忙吃干抹净。如何，是不是很神奇？算得上是一等一的文人清供了吧？”
“墨是三锭松涛墨，以手指轻敲，就会发出松涛阵阵的悦耳响声，写出来的字，哪怕是蘸墨极少的枯笔，墨香同样能够滞留数年之久。砚台是别洲一位无名老僧遗留下来的古砚，名为‘放生池’，大有玄机，你不动心？”
“纸张则是那金石笺，一国皇帝敕封山川神灵，都希望用上此纸，才显得正统。”
少年讲到这里，深呼吸一口气，“最最最重要的一样压箱底宝贝，是一柄半死不活的本命飞剑！它品相极佳，锋利无匹，最大的好处是它不用后继者养炼剑气、开拓剑意，几乎拿来就能用，我当初侥幸得到后，之所以珍藏多年，也未将其炼制，非是不看重，实在是我不走剑修的路子，生怕暴殄天物……”
说到后来，原本兴高采烈的崔流光嗓音越来越低，因为她发现对面的背匣少女，随着自己的拜师礼越来越丰厚，应不惑拒绝的眼神，反而越来越坚定。
眉心朱砂、容貌俊美的少年满脸幽怨，双手捧在胸前，可怜兮兮地试探性问道：“真不行啊？我是诚心诚意跟你拜师的，你要不信的话，我可以发誓啊，如果我对你应不惑有半点坏心，就被天打五雷轰！”
应不惑摇头，斩钉截铁道：“不行！”
应不惑冷笑道：“你少拿我当幌子借口，你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说完之后，应不惑转身离去。
崔流光不怒反笑地远远跟在应不惑后头，跑得一摇一摆，两只大袖子飞来飞去，显得狗腿得很，“不愧是我家先生，就是有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