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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她初次听闻皇弟中毒将死的消息,情绪激动吐血倒是情有可原,可后续数十二十次她真真是心如止水,却也回回离奇地呕血。
许是真是为了惩罚她识人不清断送天下,不然怎得偏生只她一人被困在这奇怪回溯中,在生生死死间逃脱不掉。
绕过檀木案桌谢微月走近二人,她情绪欠佳,故意用血迹斑斑的掌心揪过徐静言纯白衣襟。
“等你拿到权符,别说让丞理活着了,只怕这大延江山都得改姓徐了。你今日前来不就是想要本宫的命吗?何必如此假惺惺。”
“那你就眼睁睁看着谢丞理去死吧!”徐静言将她一掌挥开,瞥见衣缎遗留下的血锈,不禁恼怒,“他是你最后的挚亲,本王会让你见他最后一面,让你看着谢氏皇族是怎样被本王踩在脚底下。”
谢微月早有预料侧身躲避他挥来的手,却没想平地也崴脚重重磕在木桌尖角,腰脊处的疼意传来令她额角生汗。
第二十三回了,这桌角她整整撞了二十三回!
徐静言下意识向前似要搀扶她,却又硬生生止步。
随他而来的女子见此情景,藏于绒毛暖袖笼中的双手紧攥,不动声色地柔声轻言:“长公主,您还是交出来吧。毕竟您与徐郎才是一同进退的关系,他日徐郎登基您也仍旧身份尊贵。”
她移步靠近,满脸疼惜,似真为谢微月着想考虑般,“何苦困于此地,饱受煎熬。”
“住嘴。”谢微月忍着疼痛直起身,垂眸凝视,“夏钦意,你与本宫说话,岂敢俯视平看。”
她与徐静言成婚数载,在其虚情假意的扮演下,从未察觉他心中始终只深爱那在他幼年饥寒交迫时,送过他一包梅花糖糕的夏钦意。
她为徐静言几次三番濒死,捧他上高位,转眼被囚公主府。他片刻不等迎娶夏钦意为侧妃,后又纵容其于膳食中投毒,以致她重病难医,苟延残喘。
夏钦意似是被她吓到一般,惊得连连退后。
徐静言忙将她揽入怀,怜惜抚摸着她的鬓发,转头望向谢微月时神色又突变厌恶,冷冰呵斥,“你既一心求死,本王却不愿弄脏自己的手。”
他朝门外高唤一声:“来人!”
似是早有预备,侍卫推门而入,手中端着漆盘往谢微月跟前递去。
“念在你我夫妻多年,你自行抉择,本王留你全尸。”徐静言似言尽于此,转身不愿再看她。
谢微月斜眸睥睨一瞬,见朱红漆盘上,盛放着熟悉的三件物品。
鸩酒,白绫,匕首。
她启唇轻嗤一声,抬手挑翻漆盘,物件丁零当啷地砸在玉砖。轻柔的绫缎飘落覆盖在抛洒的酒液上,被润湿成透明色彩。
酒杯翻滚,最终停于徐静言脚边。
“要死,我也不会选择你准备的死法。”
话落,谢微月拔下半挽发髻的沉花簪,掂量半晌。
拔簪自尽这死法她还当真没试过,虽说她不怕死,但她怕疼。
毒酒很疼,白绫也疼,用刀更疼。
她不想再困于这诡异轮回中,对徐静言那点仅存爱意也在次次回溯中消磨殆尽,转变为避之不及的悔恨。
思虑就止。
谢微月毅然决然将银制尖端深深刺入颈脉,剧烈疼痛侵袭,她竟又用力将发簪拔出,猩红血液顷刻间四射飞溅。
夏钦意一声惊叫,她白净面容被溅落满脸血污,血滴甚至滑进她微张的唇瓣中。
徐静言一瞬心慌,匆忙急转过身。
谢微月已无力地垂躺在地,血液一股股从她颈部破开的伤口涌出,将她身着的月白云纹襦裙染成湿漉的暗红。
她双目锁定死盯住徐静言的眼眸,双唇翕动发出短促气声,断断续续低语:“我是……真不想再看见……你了。”
别再来第二十四回了。
她乏力地闭合双眸,死亡气息萦绕她周遭,那刺破的血窟仍在淌出新鲜红液。
徐静言眸光闪动明明灭灭,他走向前半蹲下,伸手去探谢微月鼻息,只触及一片冰冷。
他将掉落的银簪拾起,自顾而言:“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已将镇延军的权符交给了丞相?他是你精挑细选看中的能够扳倒我的人,那我偏要踩着他的尸体登临天下。”
无人作答,阁中一派死寂。
徐静言垂眼凝视良久,才在夏钦意呼唤中回神,起身对旁侧侍卫吩咐道:“拖下去,埋了吧。”
……
第二十四次睁眼。
一改此前一成不变的场景,谢微月发觉眼前是金镜倒影,红绸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