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紫竹林前那个艳丽少年沉沉的目光……
“除了送粮油食物的宦官还有送柴的樵夫,还有旁人知晓上山的路吗?”李炤炤将笔挂回笔架。
“大娘,大娘的车夫还有大娘贴身的宫娥,还有谢……其余应当是无人知晓了。”秋观数着自己知道的人,又直觉不对,问道:“怎么了无上恩?”
李炤炤闻言也不再去想,许是那人误闯,紫竹林错综复杂,那条通幽小径若无人有心告知,可不是谁都有运气第二次找到的。
毕竟,不会有人为了她去费心去寻找的,她这里虽然外观看着辉煌,实则荒凉,并无可图。
“无上恩,无上恩,”未见人影,便已经猜到是那软软糯糯的女童挥着藕节般白胖的手臂,短腿快步向小殿内跑进。
谁知那胡服女子还是快她一步进入殿内,她站在桌案前向李炤炤躬身拱手,“无上恩,九娘回来了。”
小道童这才气喘吁吁跟了进来,指着她道:“崔九,不公平,十年后,我肯定,比你快。”
秋观和掩冬闻言都低低笑出了声,那小道童面上更加不忿,正要告状……她可是在场唯一一个不怕无上恩的人,这般想着,心中更是得意洋洋。
谁知掩冬又快一步将小稻的小嘴捂住,她昂首示意秋观将小稻拖出去。
秋观瞬间懂她意思,便带着小稻快步出了小殿,还顺便带上了门。
“好了,没人了,掩冬有什么事就说罢。”李炤炤开门见山道。
“唯,”掩冬向她拱手,“无上恩……九娘此次归家,祖父同九娘说,无上恩很快就能离观回宫了,而且还是圣人召回。”
“崔公?”李炤炤不由思索,片刻后又将心里那个荒谬的想法摇散,“这决计不可能。”
她下山,那个女人的求子大梦可就破灭了,纵是有人要拿她做什么筏子,那个女人也会拼命阻拦。
“我看未必,”掩冬摇摇头,“我那日在祖父书房偷听到五郎说,林中大夫,因上疏圣人过继宗室为嗣一事,被圣人连降数职,出宫门时,还跪倒在自家车架旁,被家仆搀扶上车后,有人看见他跪坐的那一块还有大片水渍……”
“圣人不愿过继宗室!”掩冬再次躬身行叉手礼,语气激动得变调。
不愿过继宗室……他们还在做什么梦?圣人年近而立才得了兕子和她两个孩子,此后数年,后宫都不曾传出喜讯,如今也是年近半百的人了,居然还不早下决断……有什么想法在李炤炤脑海中捉摸不透,又呼之欲出。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李炤炤看出掩冬还想说什么,但已经不能再说下去了,“多谢你告诉我知晓,我会防范的,但,若真有人要拿我做筏子,也不是我能决定得了的,毕竟,我如今身不由己,这几年有劳你和秋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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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炤炤越想越不明白,看来她疯狂的基因还真是继承了陈贵妃,她想不明白那群利欲熏心的人该用什么方式把她推到圣人面前,能让圣人对她青眼相待……这是从没有过的想法,但若是结果是这样的,那一定非常非常有趣。
她曾想过,圣人会过继宗室,陈氏因贵妃而满门恩宠,嚣张跋扈,陈氏家仆连皇族宗室都敢冲撞,然一朝天子一朝臣,圣人百年之后,恩宠不再,届时新的圣人一定会将他们满门清算,那女人会垂垂老矣,衰败颓废。
可若是陈氏再进献一位贵妃……也许还能维持住他们的荣光,毕竟陈氏貌美之人众多,结局有太多不可定性。
如若她有机会去撰写他们的结局,将他们的命运紧紧拽在自己的手中,那这可真是她活了十几年,最最有趣的事了。
思及此,李炤炤已不知不觉走到竹林外面,那有一处断崖,她曾在噩梦初醒,无法自拔时,几次三番走到这儿,她想过跳下去一了百了这糟烂的人生……
今夜月疏明清朗,这是李炤炤来到这头一次昂首端赏,也是头一次觉得月是好看的,暖黄圆明,可以将破碎的小兽包裹进宽容的身体里,轻轻安抚,哄她好梦。
月似瑶台镜,映照她在镜下起舞,那甚至不是舞,不过是少女兴起的顽闹。
山间雾气朦胧,春日的夜里夹杂着冬日残留的冷风,雾气为少女披上轻薄的纱,她扯开束缚着乌丝的道带,香雾沾得云鬟湿,鬓似幽云随风起。
姜平州见多识广,此刻却挪不开眼,镜中涟漪意动,他心有波澜,却不敢惊扰。
一道冷冽的目光向他投来,李炤炤早已缓步离开断崖,此刻正路过他身旁,撇了他一眼,不过并未言语,细看才能发现她耳垂微红。
姜平州打理一阵衣袍,的确不太好看,甚至有些野草树枝挂在他的身上,梳得整整齐齐的高马尾此刻也是凌乱不堪,这对一向貌美而自知的姜十二郎十分不能忍受。
他左等右等,都等不到李端端再次来此地,于是按捺不住的他决定主动出击,自己前来,想不到只能凭记忆到竹林外,再要进林,已找不到那条通幽小径了。
贸然进林,东窜西窜都找不到一条可以通人的路,想不到那竹子也十分坚韧,他的佩剑都砍卷刃了,都不曾砍下几根。
姜平州觉得他真是疯了,夜半更深,不去吃酒也不回宫睡觉,竟然来此地砍竹子。
越想越气,又回到进竹林口的那处断崖,所幸,得来全不费功夫,那仙人自己下凡了。
见李炤炤要走,他赶忙拍衣追上,扯着公鸭嗓喊道:“喂,等等,喂,你知道某是何人吗?就敢如此不敬?”
李炤炤回首撇了他一眼,无语,接着向前走。
少年手长脚长,两下三下跑到她跟前,拦住了她的去路,对着她叉腰大喊道:“某名唤姜平州,某乃是朔方节度使姜国公的世子,某的母亲是南胧县主,某还有十一个义兄,皆是朔方卫军的将军,某是御前昭武校尉,道长,某不管你是人是仙是鬼,今日你别想跑。”
李炤炤依旧板着她波澜不惊的面孔,绕过他要离开。
谁知,那少年竟然扯住了她的袖袍。
“道长,某已向你表明自己,你没有什么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