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竹用袖子擦着眼泪,却流的更凶了,哽咽着说:“小姐,你真的是太温柔了。”
沈念君抿唇轻笑,把有些发抖的手藏在袖子中,她也何曾见过这种场面,强撑罢了。
尸殍遍野,人性险恶。
在患难之中最能显现出人性的自私,抢夺救命的浮屠可以舍弃妻子,面对诱人的物件又闪出贪婪的目光。
世人如此。
那么她即将要去的京城,真如母亲所说的那样好吗?
那里令人瞠目结舌的繁华,那高官厚禄却从未谋面的爹爹,是属于她的吗?
……
月明星稀,沈念君看着皎皎白月,心中只觉得无限烦闷。
沈念君走出难民营,思绪万千。
却未曾发觉竟然走进山林,绿草藤蔓交缠,只有月光能勉强看清周身。
反应过来时,想寻着来时的路重新回头,可是山林茂密,又笼罩着一层夜色,哪里辨得清山中的方向。
硬着头皮一通乱走,沈念君渐渐有些慌了神,以为希望渺茫时,却发现被树枝半挡处的地方,有一抹人影。
沈念君不确定这是人是鬼,可是求生欲让她壮着胆子,又惊又怕的开口:“冒昧打扰阁下,您可知山林的出口在何方位?我一时不慎走入确迷了方向,烦请阁下能否指路?”
那人开口,“迷路了?”
“正是。”沈念君应声,却突然一怔,这声音,怎么这样耳熟。
是林祁吗?
沈念君脑海里的名字一闪而过,还未思索结束,一枚扁长的金属被递到她手边,林祁说:“林中难行,方位难辨,我带你走。”
沈念君伸手抓住他递来的东西,冰冷的触感从手掌穿来,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
沈念君在后面,看着林祁挺阔的背影,手中的玄铁被稀疏的月光反照,上面还有银白色铁丝花纹。
依稀辨认出来,手中的这个…好像是剑鞘。
林祁穿着白甲,却将披风取了,白日里头上的冠也取下,只有一枚简易的木簪。
沈念君看的出神,却没注意脚下,一下子摔了,而一个剑鞘的距离终究是近了些,她没有摔到地上,而是撞到了他的后背。
沈念君下意识惊呼一声。
林祁感受到后面突然的撞击,脚步停住。
沈念君额头撞的有些发疼,有些心虚的道歉:“抱…抱歉”
林祁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应,只是继续向前走,可是沈念君明显感觉到,他的脚步放缓了,步子迈的小了,不再那样大步流星的走了。
沈念君跟着他向前走着,他的身形宽大,几乎能将她眼前挡的严严实实,除了两边的荆棘杂草,几乎看不见前方,也和他没有任何交流。
可是沈念君心底却莫名有心安,一股暖流涌动着,明明他们之间连萍水相逢都算不上。
沈念君想到了婉娘,想到了那个日日枯坐在窗前的女子,执念至死。
在弥留之际,仍不甘心的喊着沈郎,为了实现她最后的夙愿,沈念君不得已带着蜀中的家仆,头七当夜就匆匆卷了行囊,离开蜀中,奔向京城。
她从未出过远门,第一次就是孤身一人,要远去几千里。
害怕吗?
王嬷嬷问过她,小竹也问过她。
她都说不怕的,有着一腔孤勇。
婉娘被困了一辈子,直至死亡。
她作为女儿,也该帮忙讨个结果。
可这一路上的飘零,一场水难,把人性直愣愣的剖到了沈念君面前。
还是让她心生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