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祁此时微微叹出一口气,怒意被抚平,看见沈念君似乎是被自己吓到,于是拉过沈念君发红的手腕,放在手中微微揉搓起来。
月明星稀下,少年乌瞳明亮,似把月光都含进了眸中,疏浅清淡却丝丝柔情。
沈念君编胡话的思绪被打断,借着月光看清眼前人,身上穿着的甲衣,眉眼逐渐和江南那夜重合。
耐心地带她走出迷障重重的山林,引领方向。四下静谧,山间只有二人。
沈念君手腕被温热的指腹按压,瘀红得到舒缓。
林祁放开沈念君,柔声说道:“下次别来这种地方,父母自有父母福,如果非要来让我带你来也行。”
沈念君把手腕缩回袖中,神情有些不自然,道:“知道了。”
林祁给沈念君刚刚慌张之下弄歪的斗笠重复扶正,道:“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套了马车的。”沈念君不想麻烦林祁。
林祁微微皱眉:“天黑了,城中渐乱,有马车也不安全,我驾马护送你。”
“好吧。”林祁坚持,沈念君也不好坚持。
小竹和车夫早早侯在马车旁边,为了不暴露身份,沈念君是在集市中租的车马,车夫不是府中的人,头戴竹笠坐在前驱上。
沈念君走上马车时,车夫却并不看她,倒是瞥向了一旁的林祁。
车厢中,沈念君随口问了一句:“这车夫和来时的是同一人吗?”
小竹回道:“是同一个,不曾换过。”
车辆开始行驶,林祁就驾马和马车并驾齐驱,沈念君撩开窗帘就能一眼看见林祁。
小竹问道:“小姐怎么突然问这个,是有什么不对吗?”
沈念君心底的不安一扫而空,道:“没事。”
…
蝉鸣仲夏,庭院中移植的梧桐已经三三两两挂上了花苞,骄阳也一日比一日更热上几分。
徐嬷嬷刚刚来过,小竹把她送来的汤药放在沈念君面前,道:“消停了两日,终于又送过来了。”
沈念君问道:“药渣呢?”
小竹从袖中掏出还有余温的药渣,道:“我已经从厨房里面拿出来了,没人看见。”
沈念君放下手中的书卷,故意饿了一天没吃饭的脸已经有些苍白,就等着这碗有毒的汤药,嘴角微扬道:“把沈安请过来吧。”
听了这么久的双簧戏,自己也要上场了,总归是耳濡目染下来,无师也自通了。
沈念君泪眼婆娑,咬红的嘴唇似乎在极力忍着泪意,可是泪珠还是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滑落,让人好不生怜。
沈念君惨兮兮的道:“府中清冷,母亲为了解闷也常与我来往,我本以为我与母亲虽是半路母子,可却也融洽至极,不曾想…不曾想…”
沈念君声泪俱下,沈安眉头紧锁隐有怒意,道:“你别怕,尽管说出来,父亲自会为你做主。”
沈念君哽咽道:“如若不是今天我怕苦就没有喝药,如若不是我把药倒在了绿植上,我就不会发现。”
沈念冷冷问道:“绿植?”
小竹把那棵枯死的绿植拿出来放在沈安面前,帮沈念君说话道:“本来好端端的和旁的绿植一样生的绿意盎然,却在下午被浇了一碗汤药后,几乎很快就枯萎下来,小姐单纯,我却多留了一个心眼,去厨房翻找出来了药渣,奴婢在蜀中曾经跟着赤脚大夫讨过一段时间生活,认得一些药材,发现这药渣中竟然有生乌草,食之可坏身基,长此以往便能掏空身体,后果不堪设想。”
在沈安面前,两三句话和简单的人证物证,就能直接认定沈夫人的罪责。
沈安终于乌云密布,手边的茶杯也被震了震,语气冰冷至极道:“为了解闷?呵。我看她还是太闲了些,才对你紧咬不放。”
沈念君却突然跪下,为沈夫人求情:“我非母亲亲生,自幼在蜀中乡下长大,粗鄙无礼不小心惹恼了母亲也是有可能的,还请父亲不要迁怒于母亲,都是念君的错。”
沈安看见沈念君这般委曲求全,怒意更甚些,却还是软着声音劝道:“念君,是沈夫人居心叵测,你怎么能将罪责揽到自己身上呢?”
沈念君继续以退为进,茶言茶语道:“母亲对我不喜,念君也不想和母亲再生龃龉,却不知该如何去做,手笨情憨下愈发弄巧成拙。
念君自知不通人情且见识短浅,听闻京中女学开办,念君便想去多学学,每日呆在学堂不仅可以让母亲不用再忍受我,也可以让我增长见识知晓书礼。
念君更不想因为自已的事情影响到父亲母亲间的情意,还恳请父亲成全。”
沈安沉默片刻,心疼沈念君的懂事,答应道:“女学由你三叔执掌,你去那里也好,不过你受下的委屈,父亲都会帮你记着。”
沈念君福了福身子,行礼道:“谢父亲疼爱。”
沈安叹了口气,道:“你是我的女儿,至少我会护着你到出嫁那天。”
沈念君把沈安送走,对小竹吩咐道:“告知姚娘,沈夫人缺个解闷的人,让她在沈安面前毛遂自荐吧。”
字条被姚娘燃于烛下,沈安推开门驾轻就熟的坐下,冷酒入喉道:“那江氏,还是死性不改,对念君是半点不肯留情,念君她还是个孩子啊!”
姚娘挽起红袖为他湛酒,语意柔绵道:“郡主出嫁后,府中无妯娌妾室,沈夫人性独整日待在房中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自然想法横生,才对二小姐颇为注意。公爷可听说过围魏救赵?”
沈安自然知道这般典故,猛的醍醐灌顶,可是随即想起当年的誓言,道:“我曾当着全京城的人起过誓,不会再纳妻妾。”
姚娘眉眼弯弯,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情,道:“已经十几年前的事情了,时过境迁这京城的权贵也都换过一轮,曾经势大的江远侯府不是也已经无人在京中任职,郡主嫁入皇族,已经冠了皇族姓氏非沈氏族人,如今你为了求得一子继承家业选择也无人会置喙。”
沈安想了想竟觉得有理。
江远侯府早已式微,沈清也在朝中如鱼得水,沈夫人已经并不需要被忌惮,只是沈意如今是王妃,他仍旧提不了合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