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相夷一双眼至死没有阖上,死状可怖。柳含光悲痛不已,侧头看向人事不省的武持盈,目光中杀意盎然。
一只手杖,拦住了他朝武持盈伸出的手。
“敢问殿下,你这是何意?”柳含光瞥了一眼拦在自己身前的白玉手杖,眉目阴鸷。
“上天有好生之德。某来瞧瞧这个女郎的情况,看是否还有救。”李灵枢伸指探了一下武持盈的鼻息,松了一口气,“人还活着。”
柳含光眯了眯眼,嗓音低哑粗粝:“某恐怕……她很快就要活不成了。”
李灵枢没搭理柳含光,见崔氏越过人群快步走来,对她说道:“此地离章御医宅邸近,快马将人送去医治,兴许有救。”
章御医是当世圣手,专治急危重症。
崔氏没料到武持盈伤得这样重:“妾知晓了。”
再怎么说也是一家人,武持盈又是在她眼皮子底下被带走,崔氏自觉对女郎眼下的惨状负有责任。她让一小婢上前去,掏出帕子按在武持盈额角的伤口上。
荣王武从骥却道:“柳郎君之死很可能与十二娘有关,此事还需问过五郎。”五郎便是柳含光的小名。
他语气如此平淡,好似那个躺在地上气息微弱的女郎,与他毫无干系。
武持盈的兄长、嗣王武元博忍不住皱眉:“阿耶……若是晚一步医治,阿妹怕是不好。”
武从骥不为所动,朝柳含光作揖:“五郎,此女有杀人嫌疑,某便将她交给你了。”
在场众人皆没见过这样凉薄的父亲,暗自咂舌的同时,也不禁为那伤重昏迷的女郎叹息。
但这里是金华园,柳氏兄弟的地盘,若武从骥执意交出独女以平息柳含光的怒气,旁人也无权插手。
李灵枢不言不笑地望了武持盈一会,方转向众人:“某亲眼所见,柳郎君强逼武小娘子,武小娘子拼死抵抗,才造成如今这副局面。”
“依某看来,武小娘子才是真无辜。”
柳含光盯着李灵枢:“郡王殿下这是执意要偏袒武小娘子?”
“偏袒不偏袒的……不如我们到陛下跟前,丁是丁卯是卯地论一论?”李灵枢扫视了一下周遭,“公道自在人心。”
柳含光咬牙道:“焉知不是殿下看不惯我阿兄,故意颠倒是非,袒护杀人凶犯!”
武安郡王平日里晃晃荡荡不着调,柳含光一向看他不上,只因陛下对这个孙儿尚有几分宠爱,才礼让他三分。
岂料这厮如此不识好歹,所言句句诛心!
见柳含光抱着柳相夷的尸首,看着他的眼神像是要活吃了他,李灵枢当即将三指并拢,指向天穹:“若某今日所言有假,是在故意污蔑控鹤监,就让某肠穿肚烂而死,死后永不超生。”
时人重誓言,且柳相夷平日行事荒唐为人不齿,当下便有人出言附和:“先将这小女郎救活了再说,案子呈到陛下跟前,自有说法!”
“说的是,快将人带回去医治吧!”
“谁家没有小娘子,看着怪可怜的……”
李灵枢看着柳含光,拂尘一扫,朝他作了个揖:“柳郎君,烦请让人抬张板床来吧。”
出了金华园,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向东南方向飞驰而去,一路去往章府。
武持盈被安置在车内,那为她按压止血的小婢子守着她。她为人机警,一路上都遵照崔氏的指示,时不时用手指去试探武持盈的鼻息。
试到第三次时,小婢子浑身一颤,忙掀开车帘对跟车的婢子道:“不好了!快去告诉娘子,十二娘子没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