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色刚亮,老虎就跳下床撅着屁股露出粉色小菊花伸了个懒腰,然后一扭一扭出了洞。确认老虎已经走远,松萝立刻爬起来揣好干粮,又穿上不知道哪个死人穿过的棉袄斗篷走出了洞穴。见今天值班的老虎果然没在洞穴外舔爪子,而是在山脚下几丈远的地方卧在雪地上头,松萝眼珠一转又折回洞穴。将整个洞穴翻了个底儿朝天,松萝都没找到任何一点儿值钱的东西,只有桌上点着的那个油灯能值两文钱,此外给自己当褥子用的那块熊皮大概能值二两银子,但那东西太重了一个女的根本就拿不动。松萝空着双手暗骂一声,这老虎也太穷了吧?为了找老虎皮自己的私房钱已经见底儿了,死了丫头婆子又要出些安抚费,这样子一穷二白你说气人不气人?
看来如今还是保命重要,松萝不忿地晃出洞穴一路顺着山脊向西麓去。寅斑所在的洞穴朝着南边,洞穴外长着很多黄栌、苦糖果和银杏,虽然已经冬日树叶全都落在了地上,但洞口仍然被有颜色的干树叶铺满保持着缤纷的色彩。被温泉的地气烘着,洞口的枯叶间还支棱着几颗吊着紫色灯笼花的沙参和红色的耧斗菜,且由于白日里被阳光普照,在洞口晒晒太阳还是十分温暖的。但是一路朝西走,松萝发现这里的树种渐渐变成了高大的松树、菩提和柏树,这些树高得过分,层层叠叠的树冠之中阳光完全照射不进来,四周的空气明显变得森寒清冷起来。地面上基本没有开花的痕迹,只有一片片已经枯萎的苔藓干尸一样伏在地上。更叫人在意的是,和之前叽叽喳喳充斥鸟叫和动物脚步声的环境不同,这厢四下居然没有半点声音。站在一片两面山峦与高大树木围成的夹角中,松萝抱紧被冻硬的馒头佝偻着退缩起来。也许寅斑说的是真的,这里确实是古战场,当真如此这里的诡异氛围就能说得通了。但如今自己被老虎绑了,如果此刻面对仅有的机会还在畏首畏尾,那还不如直接放弃治疗,自助把自己灌成甜口腊肠挂门口得了。
原地思忖一下,松萝抱着胳膊继续向西快步走去,这次只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前面就出现了两座石壁矗立成的一线天,这一线天中散发出隐隐的白光,看来这路真的可以直接通到对面的山脚。判断了一下情况松萝一喜,拔腿便从洞口奔了进去,可没跑二里面前的路却越来越黑。抬头看时,原来所有的白光都是从上方两块黑色石壁的夹角中照射进来的散射光,而路的前方漆黑一片。与此同时,松萝还听见四周正在传来奇怪的声响。这声音就像是某种西域乐器吹出来的,但又像是海螺壳里面发出的海风声。虽然身上感觉不到冷风,但假设这洞穴中真的有风,那么对面就该当还有一个出口才对。
想到这里松萝将火折子摸出来点上摸索继续前进。但已然对未知的前路产生了本能的害怕感,松萝的行军速度还是越来越慢。走着走着,松萝感觉自己闻见了一股怪味。这个怪味:说不上是臭,但也说不上是香,感觉像是自家库房里发了霉,但是奴仆又用檀香熏过的那种气味。非常明显,如果对面有出口,那么这种气味不可能存留在这里,看来自己面前很可能是一条死路。这么想着,松萝又马上对自己的感知产生了怀疑。有一种说法是当一个人呆在自己不熟悉的地方时很容易被视觉和听觉引导,然后错误地认为闻到了什么味道,比如在沙漠中的时候很多人会误以为自己闻到了水的味道,然后努力往前爬直到渴死,所以松萝现在不能确定这种声音和味道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松萝不断告诉自己要镇定不要多想,但心里还是潮水一般逐渐填满了不好的直觉,只想立刻跑回老虎洞外头晒晒太阳。但正犹豫着,松萝的前方右面骤然出现了一条路。拿着火折子去照,松萝猛然看见洞里有一张石榻,石榻上此刻正坐着一个身形窈窕的姑娘。这个姑娘穿着崭新的灰色毛绒斗篷背对松萝,斗篷上面的风毛雪白,一看就价值不菲,而从身形来看这人大概率是一名少女。提着火折子慢慢接近,松萝发现那名姑娘正在一边哼歌一边玩弄着自己鬓边的一缕头发。仔细听了听,松萝意识到这首歌是用南人话唱的《月儿弯弯照九州》。忽然间松萝意识到,这个姑娘很可能是个隐藏在山里头的南国人。
自从北周南下中原占据了南国的故土后,一大批南国贵族女子被掳到京城分给各路贵族为奴。这个奴的意味分为多层,你可以理解为奴隶,但更精确地说其中大部分人更像是xing奴,而且还是被送来送去四处分享那种。由于待遇悲惨前路无望,这批姑娘中经常有人逃走,其中聪明健康又幸运的用各种手段逃回了南方,但也有人因为身体或者性格原因自认不可能千里迢迢跑回去,所以被迫隐藏到了山里。
可想到这里松萝又疑惑了。北周冲破南国故土掳来大批姑娘,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啊?如果这个女子在当时被掳来,那么现在至少已经三十多了,难道说人家只是保养的比较好,所以嗓音身形比较少女而已?
原地想了一下,松萝缓缓退了一步,压低声音道:
“姑娘?”
听见松萝的声音,那名姑娘猛地停下了动作,随后便坐在石榻上一动不动起来。见姑娘不动了,松萝继续道:
“你不要怕,我是个被人掳到山里的幽州人,现在找不到出去的路,如果你能帮我指点出路,我便以性命发誓对今日之事噤口不言。”
见那名姑娘还是坐着一动不动,松萝吞了下吐沫缓缓走过去将手搭在了对方的肩膀上。谁知这一摸之下只感觉斗篷下面的东西塌塌的,完全不像是一个活人穿着衣服摸起来的质感。感觉不太对松萝慌乱地倒退,谁知这一退一带之下,那名少女身子直挺挺地往后躺了下来,一张干枯的干尸脸顿时针一样扎进了松萝的眼睛里。浑身都像是瞬间长出了冰冷的毛刺,松萝尖叫着跌坐在地上,火折子也掉在地上熄灭了。在黑暗之中松萝傻了。回想之下,自己这辈子还没见过如此刺激的场景。而在此之后自己大概也没有机会见到更刺激的场景了。
听见尖叫声还在四处回荡但马上就要消失,松萝更加害怕了,于是颤抖着四下去摸,折腾了不知多久才颤颤巍巍把火折子又点着了。火光明亮,最可怕的事情没有发生。四周没有女鬼,那个干尸还躺在原位。再看之下松萝发现对方的喉咙上有一个巨大的窟窿,看起来像是被什么兵器戳出来的,但又像是被什么野兽抓的。
这下松萝又叫起来转身夺路而逃,片刻后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