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萝看了安大哥一眼,又转头看向身后已经飘散成红色粉末的结界,随后又转头看向寅斑。看见松萝这个样子,老虎露出一个不敢置信的表情。松萝心中一沉,但还是爬起来朝着山坡下面的官道快速跑去。眼看松萝跑了,老虎怒吼一声抬起爪子就来拍松萝。感觉棉袍连带皮肉都被勾住,松萝一个发狠摸出匕首直接扎在了老虎的爪子背上。被匕首把爪子扎了个血洞,寅斑愣了一下还是紧紧勾着松萝没有放开。惊恐之下松萝一个发狠尖叫着向前猛冲,随着一阵布料破裂的声音,松萝后背上的袍子裂开了一个大口。顾不得背上的疼感,松萝两步跳到到山坡边缘矮身滑到了留有两道车辙印的官道上,而此时此刻前方正在传来马车的木头轱辘压在地面上的声音。松萝知道,只要朝着前面马车过来的方向冲过去,自己就再次回到了人类把动物当宠物的文明世界。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松萝产生了一种想要回头的冲动。但就在要回头的瞬间,松萝想起小时候奶娘给自己讲的故事。奶娘说,猫咪死掉了,小松萝要记得,七月的晚上如果听到身后传来死去小猫喵喵的叫声,那么一定不要回头。那是地府传来的声音,此时此刻地府正凝视着小松萝。一旦回头就会与地府互相看见,这样一来小孩子就会对黑暗产生某种奇怪的依恋,然后被吸入无尽的深渊之中不能自拔。
在十岁前后的时候,松萝就意识到这其实是一个非常深刻的寓言。这个故事的真实意思是,一旦你试图去了解某些邪恶晦暗与你原本无关的东西,那就不可避免地会与这些东西产生某种奇异的共鸣与感情。这样一来在你心里善就不再是善,恶也不再是恶,你只会记得你与黑暗存在真切的感情与共鸣,为了这种扎实的亲密感,善恶边界会在你的心中迅速变得异常模糊,然后你就会被拉入无尽黑暗的泥淖中永远无法脱身。因此在面对黑暗与未知时,唯一正确的做法就是不要去看不要去听,只有这样才能永远停留在乾坤阴阳的这一头,在楚河汉界的阳光中享受平稳安全的人生。
有一个瞬间,松萝意识到自己是很无情的。因为脑子里推导出的邪恶,自己可以全盘抹杀寅斑对自己的温存,就好像可以在他伤害自己前审判对方让他万劫不复。但不可否认的是,无情的确是独善其身的不二法门。想到这里,松萝继续拔腿狂奔。
就在这时,寅斑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花娘。”
虽然知道寅斑不是在叫自己,但不知道为什么松萝回头了。松萝看见老虎状的寅斑站在官道边遍体鳞伤一脸无辜地看着自己,样子就像是一只被主人骗出来用马车载到太行山,然后主人突然打帘将自己丢在官道旁,不得不看着主人扬长而去的橘猫。与此同时那条火龙已然风一样从正上方疾冲下来,火龙正张开嘴脖子后仰朝着寅斑一口咬下来,正在这时一辆马车也已然出现在官道的那一头。不知道怎么想的,火光电闪间松萝看了一眼马车忽然飞身冲了回来,扬起右手直接将护身符捣进了火龙嘴里头。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见松萝手都塞进了龙嘴里安大哥和寅斑全都愣了,而火龙也张着嘴呆在原地一动没动,而远方的马车更是吓得直接又退到了看不见的地方。气氛凝滞间,松萝只感觉火龙就像吃了火锅一样连喉咙都是滚烫的。而在对方嘴里,那个护身符正散发出比太阳还强的白光,火龙尖叫一声一尾巴直接将松萝扫飞出去。这次轮到松萝飞出去掉在地上又弹起来,第二次掉在地上才终于消停了。
见松萝趴在地上不动了,火龙扑腾一番又变回了火应星君的模样,寅斑虎步走到松萝身边压低肩膀:
“二位,这可真是不应当。”
一语刚罢,老虎的身体四周笼起一股黑色的火焰。看见寅斑这样安大哥面色一沉,随后再次变成一道红光和火应星君合成一坨喷火的人头,这一次人头的眼睛里都燃烧起岩浆般的色彩。见大头朝着自己撞过来,寅斑飞身一纵跳到树杈上。在骤然卷起的阴风中天地晦暗,夹杂着太行山树叶的冷风吹在燃烧的石头上,人头前冲的速度开始减缓,而大头眼睛和嘴里的红色火焰也冷却空洞下来。冷眼看着面前的情景,寅斑骤然飞身朝着人头跃过来。混沌之中松萝只感觉地面仿佛裂开一样上下抖动,自己身下的泥土都好像被什么东西打得飞起来一般向上扬了起来。睁开一半眼,松萝看见安大哥翻倒在旁边的地面上挣扎,整只狗好像刚刚搬过砖一样连整齐的刘海上面都沾满了尘土。看见这个刘海松萝强迫症有点犯了,要不是爬不起来简直想再拿梳子给他梳梳。老虎状的寅斑正用一只前爪踩在落在地上的紫衣神仙肚子上:
“您是上仙,我自然尊重至极不敢造次。不如就在您脸上抓个叉儿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您看可好?”
紫衣神仙咬了下牙瞪着寅斑一句话没说,这时一个声音从天空上响起:
“老虎,老虎!”
寅斑抬头去看,却见一名穿着鹅黄色衣服的年轻神仙站在云端一脸疲惫,手里还拄着根不知道哪里捡来的脏拐棍。见寅斑来看自己,神仙抬起脚露出一只伸出大脚趾的鞋:
“你怎么没来接我?这几天我天天走着去上班的!……你俩在干嘛,玩接生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