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陈廷崧提李松芷的事时,松萝已经对后头的情况有了点心理准备,但如今心中还是一跳。拿着茶杯看着陈廷崧半晌,松萝将茶杯放下:
“我知道公子是聪明人,聪明人从不会做赔本的买卖。如今我已是残花败柳,可以说是一文不值。李松芷是嫡母所生,她比我年轻,况且还为你生了儿子,你应善待她。”
见松萝如此说,陈廷崧靠过来一点轻笑道:
“我知道你身体不好,为此已经纳你妹妹为妾,你入门就是嫡母,孩子是你妹妹所生,模样与你好生相似,难道不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你若不应承,你妹妹和母亲的性命,还有你小外甥的性命,恐怕就未必留得住了。”
见陈廷崧慢慢靠近并拉住了自己放在桌面上的手,而怀着孩子的李松芷此时就坐在距离这间房不远的地方,松萝坐在原地面如平湖地看着陈廷崧,心中却如刮起龙卷风一般乱七八糟。这是什么情况?中年油腻了,见个人就要撩闲一下?陈廷崧才二十多也不至于吧,这两年到底发生了啥?你撩骚也无所谓,问题现在你是我妹夫了,你这种想法不光是猥琐的,而且完全是七型的。还是说陈廷崧得了精神病,咋感觉说话做事都不大像正常人?有前世记忆固然是会让人不正常,但自己也只是作没得精神病啊?
整理了一下思路,松萝感觉现在陈廷崧认出自己来这是肯定的了,所以从对方的角度,他一定会记恨自己最后选择了寅斑。但是他要当真这么较真,为什么要娶李松芷呢?既然娶了,就说明已经和这件事和解。如此说来,还是陈廷崧中年油腻撩闲自己的可能性更大。虽然不能相信当年那个意气风发优雅沉稳的刘彦能在轮回中变成这德行,松萝还是尽量冷静地微笑:
“刘太守。”
听见这话,陈廷崧猛地一顿,松萝连忙将手抽回来:
“不对,如今你已经是陈廷崧,况且也该叫妹夫了。妹夫玩笑,别说我妹妹堪做你正妻,便是不堪也断无调戏大姑姐的道理。如今我已经委身他人。我李氏部女子讲从一而终。至于旁的更是说笑了。如今我妹妹是你的妻室,我的外甥是你长子,天下有谁会拿自己儿子性命要挟别人的?这些年我娘的确蒙你照料,如果你让我接走,我便接走。如果你不让我接走也无妨。陈公子位极人臣,想来不会虐待我娘这个悲惨寡妇。况且你也知道,我和我娘感情并大不好。至于我的三妹,她与我更加不是同母所生。简单说吧,我妹妹与我母亲,妹夫你愿打愿杀全都与我无关。”
瞅着松萝半晌,陈廷崧道:
“你果然如此冷血,对人类毫无半点情分。你假死骗我,见了我也不相认。你可知道,在四岁的时候我就记起了前世的事。你只是背负了三年前世的记忆,而我呢,我已经记得这件事二十年了。在这一生中,我没办法和其他人一样做一个正常人。我活了二十多年,只是为了找到你重新开始,为此风刀霜剑都不畏惧。可你却放弃了。是你让我放弃其他选择你,这一世我分明做到了,你为什么不选我?因为那妖精有山头可倚仗,而我不再是幽州太守了对吗?”
完全没想到陈廷崧会这么想,松萝惊了。并在某个瞬间意识到,陈廷崧是真的完全没有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在上一世,陈廷崧为了守城不惜骗婚拐给老婆当嫁妆的老虎,为此全不顾老婆和老虎的感受,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没把注意力用在正地方。等到事情发了,为了保护幽州百姓又把怀孕的老婆送给敌人。当然了,优秀的政治家往往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但并不是说忍常人所不能忍就一定是优秀的政治家,他还有可能是个王八呢对吧。等到老虎大闹幽州城咬死士兵伤害百姓,刘彦又不管外敌转头灭老虎去了。这可真是有病,老虎已然闹过,他都已经进山了,强敌在外你追着老虎打干嘛啊,这是报仇的时候吗?
不得不说刘彦是一个有情怀的太守,唯一的小瑕疵就是纵然每天累得够呛,还一件事都没做成,越辛苦越是把幽州和身边的人整得稀烂,不但幽州城和百姓没保住,老婆孩子也没留住,最后连老虎都没打死,直言不讳地说你的名字就叫失败,总体而言外敌和老虎给幽州造成的伤害都没你这个太守造成得多。以一个机灵的头脑,一个极端认真的工作态度把事情搞成这德行,不得不说刘彦也算得上是一个旷世奇才,你就找个智障当太守他都不至于搞成这模样。
作为正常人,在活过这一世之后估计能产生一个正确的归因,不要去做一些自己根本就没能力驾驭的事情,也不要为了某个目的随便牺牲别人的利益。但是陈廷崧的归因却是,他上辈子活得失败是因为选了幽州城而没选老婆,所以这辈子他要选老婆,由此百般图谋李府的女孩子,以至于李松蓝李松芷全被搁进去了,李松芷都嫁了生了长子,陈廷崧还在用老婆孩子来要挟别人。最后松萝没选自己,陈廷崧得到的归因居然是因为自己不是太守了。本来松萝也对放了陈廷崧鸽子心怀愧疚,但如今完全不愧疚了。松萝已经看透,陈廷崧的体质就是选谁谁倒霉,上辈子选了幽州幽州就被整报废了,这辈子选了自己,自己不赶紧跑路还等啥呢?两个火坑选其一,自己宁可在老虎洞里当储备粮。
本来松萝想直接对陈廷崧说这些,但是又有点缩了不敢,只得委婉道:
“妹夫……陈公子。前世你我的确曾有姻缘,但我们的姻缘本非善缘,应该结束了。你觉得我势力,我也不辩驳。或许我本来就更适合和动物在一起。六道修不成畜身,没办法光明正大地以老虎之身遇见寅斑,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纵然如此我也要回去了,即便不是同类,老虎也是我相公。”
闻听此言,陈廷崧僵坐着攥着茶碗久久不语,松萝便慢慢站起来福了一福向门边走去,就在快走到门边的时候身后却突然传来陈廷崧的声音:
“赵花娘。”
在一千年后骤然听见有人这样叫自己,松萝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转回头,刚扭过头就看见陈廷崧举着一支骨朵朝着自己头砸了下来。骨朵是一种骑马用的近战武器,说白了就是个大点的榔头,看见这东西朝自己挥下来松萝直接慌了,但还是凭本能下意识地往左边闪了一下,结果那个骨朵空地一声把雕花门砸了个圆窟窿。手里拿着骨朵,陈廷崧道:
“我如此想你,不惜纳你妹妹,谁知你竟如此待我。杀了你,我们就还有缘债,即便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