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萝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圣上,或者说自己这个远房姐夫在跟人打架的时候非得要唱歌,特别是当你还打不过别人你就别唱了吧。但看起来苻亮在这种情境中的决策是仗可以打输,但是不能不唱,因此在和陈廷崧对战并且节节败退的情况下还是唱了全程。其实苻亮本来应该能打得过陈廷崧,但可能是因为在京城发生了什么事被削弱了,实事求是的说他此时此刻的战斗力不太行。而反观过来陈廷崧在与苻亮马上对战的全程都是不说话的,不但不说话就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一连打了一盏茶的功夫,苻亮被逼回了山口,弓箭雨一般朝着圣上的队伍射过来。就在这时两旁的山坡地震般震动起来,无数砂石泥土卷着草木流淌而下,就如大海翻滚江河奔涌,如八月十八钱塘江潮。混乱之中所有的马匹都受了惊,两边的士兵也惊慌起来,在滚落的碎石中苻亮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很快反应过来,一马当先顶着砂石与雾霾从陈廷崧身边疾驰而过。
刹那复杂的变化中,陈廷崧转身便用长枪将苻亮从马上扫了下来,但就在快要掉在地上的时候,苻亮再次用脚勾住马镫挂在马上突围而去。在无尽的烟尘与碎石中,陈廷崧打马试图追赶,但陈廷崧的马在原地嘶叫驰骋不前,最终苻亮一人一马消失在了幽州月下的大平原上。
片刻之后山麓上的震颤消失,泥石流似乎停止了。看着安静的幽州平原,陈廷崧沉默良久,最后突然道:
“我们走吧。”
寅斑没再关注陈廷崧的下一步动向,而是掉头用紫黑爪子踩着太行山的灰尘走迈着虎步慢慢回了洞。听寅斑讲了一遍发生了什么,松萝总感觉好像哪里不对,但一时一刻又说不出来。见松萝抱着小虎表情警觉,寅斑低着头眯着眼一边在鱼缸里喝水一边道:
“松萝你看,我已经有能力左右人间的盛衰兴亡了。我从一只普通的老虎,被人类欺负摆布的老虎,变成了今天的有力量的妖精。再也没有人可以摆布我,再也没有人可以伤害我喜欢的人和老虎。一千年了,我孤零零守在幽州一千年。但我没有白白承受这样的痛苦,花娘会为今天的我高兴。花娘不会后悔那天她救了我,寅斑帮她把失去的一切都找回来了,所有的悲剧都不会再一次发生了。”
听见这番话,松萝一时语塞,随后真的有一些欣慰,但渐渐又很难过。松萝想自己应该为寅斑高兴,但很多事寅斑不明白。从老虎到人类,从百姓到官员,从蝼蚁到神仙,没有谁能够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能够真正意义上摆脱命运的操纵。
松萝甚至真切地感受到,当你从三界的低等动物阶级登上高等动物阶层时,真正需要承受的是更多的痛苦与无奈。你能够享受的三界地位,和你所要承受的痛苦与命运是成正比的。如果你要当正妻,就必须承受更多生儿育女之痛和管家的辛劳,如果你要做皇后,就要像李柔和李长芸一样承担无尽说不出的悲苦无奈,损失普通女子的幸福喜乐。
你想要做一个人,做一个可以被称作是人的人,就必须在良心和苦痛之间做出抉择。当你想要从蛇化成龙,就必须经历失去最心爱女子的痛苦,就像百里那样,只有当你知道为什么人和龙不能在一起时才能真的变成龙。所有的事都是有代价的,只有当你承受了更多百倍的痛苦,看遍了众生的悲欢才能从偏神变成神。寅斑总有一天会懂自己已经明白的一切,但如果可以,松萝反而希望寅斑永远不会懂,即便自己已经懂了,寅斑也最好永远不会懂。因此此时此刻,松萝手上戴着两个金手镯抱着小老虎朝着寅斑笑,但是没有反驳这种观点。
但就在这时阿猎突然跑了进来朝着寅斑不断讲话。在整个过程中松萝几乎是蒙的,半天才听明白是圣上苻亮骑马跑到了前面的村里停下休息喂马,谁知道陈廷崧已经在那个村子设了埋伏,圣上被包围在了村里。
因为找不到苻亮,陈廷崧在村里放了火,如今整个村庄烧了起来,屋舍上的大火连成了片,如今太行山都能闻到烟味,很可能会烧到山上,必须做好防火工作。寅斑最开始完全没在意,但下一瞬间突然呆住了,随后便转头反复向阿猎确认陈廷崧到底点了哪个村。在完全确定陈廷崧点了赵家村后,寅斑霍然而起呆立了半晌,随后竟然疯了一般冲出了洞朝着山下就跑了。电光火石之中,阿猎、松萝和大黄全都愣了,下一瞬间松萝第一个反应过来,将小虎放在地上也如同疯了一般朝着山下狂奔。
虽然寅斑给松萝弄了一条出来遛弯晒太阳的小路,但是这条路很短只有三丈长,过了这条土路路面开始变得凹凸不平,松萝被绊了好几跤膝盖都磕破了。见松萝追出来,寅斑咬了下牙折返回来将人扶起来:
“赵月眉在那个村里。我必须得去救她。我必须得去救她!”
突然之间,松萝感觉自己顿悟了,自己已经明白了一切,甚至看见了这个故事的结局。紧紧抓着寅斑的领子毛,松萝道:
“寅斑,寅斑,你,你……”
松萝觉得自己非常难说出“你不要去”这三个字。说不出来,是因为天地间没有这个道理,当寅斑要去救假的花娘时,真的花娘需要苦苦哀求,让寅斑不要去救那个假的花娘,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我凭什么要这样做?松萝看着寅斑良久都没说出来,但这时两只小老虎追了上来对着松萝呀呀地叫。看看地上的小老虎,一瞬间松萝终于说出来了:
“……不要去。你不要去。我,大黄,这里的所有动物,这些飞禽走兽,胡大哥,其他狐狸,我的两只小老虎都需要你。你要留在这里保护我们,不能离开去救赵月眉。不可以,即便你觉得她是花娘也不可以。”
看见松萝落泪了,寅斑先是忍着,随后眼眶也湿了。寅斑道:
“松萝,我知道你比任何人都明白我。你冰雪聪明,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最懂我,你比花娘懂我更多。我必须得去。就算赵月眉她已经不像花娘了。我要去救她。这一世她和陈廷崧还没见过,他俩不能碰面。如果他俩碰面会发生什么?陈廷崧会认出她想起一切,他俩的缘分不能继续,如果陈廷崧不认识她可能会再一次错杀她。我不能放任不理,再一次看她满心委屈孤身一人地离开,而在这种时刻我没去救她!我必须去!你会原谅我的,我知道你会的。”
看着老虎白白的大眼圈,松萝泪流满面。松萝暗想,可我才是花娘啊。寅斑,你睁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