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封信似乎搁置了很久才重新拿起来写,字迹和颜色都变得有些潦草。松萝继续道:
[寅斑,我讨厌你。如果那天我没去就好了,如果那天我去了,只是捡走了团团球球和花花,而没有捡你就好了。但我现在又想,我宁可不捡团团也不想捡你,我宁可那天没有上山。
如果没有遇上你,一切就不会变成这样,你可以平静的生活,我也可以做自己的大小姐,然后安静地轮回。但是寅斑,在我想起了这一切以后,就再也没有怪过你。你打我,眠花宿柳,与赵月眉纠缠不清还把她当成是花娘,即便是这样我都没有怪过你。
但是现在不行了。我讨厌你,我真的非常非常讨厌你。寅斑,我伤心,因为除了讨厌你我什么都不敢说。你就像我的儿子,最最嫌弃的但是仅剩的那一个儿子,即便再怎么厌恶你怨恨你,我也不能说更恶毒的话,只能反复说讨厌你,因为我所拥有的东西都没有了,它们都被你摧毁了,我现在只有你了。
寅斑,如果你要杀死我,我就会让你什么都得不到,然后把这一切真相告诉你,我要你永远忘不了你对我做的所有事,就像你忘不了花娘一样。]
寅斑记得那时候是秋天,松萝一直平躺在床上昏睡不动也不醒。考虑到本来就是容易生病的季节,而且已经抽了好几次骨髓肯定会进一步影响健康,寅斑偷偷叫人类快乐屋的妖精过来。
正所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如果情况不好就狠心一次把剩下三次的量在人活着的时候抽出来。自己养了松萝这么多年,虽然也曾打过骂过她,也曾奸污她,但在吃穿上从来没有任何亏待,还请了几个下人照顾她,自己已经做得无可挑剔。这世间的妖精还有宠物人,没有一个能挑出自己的错处,没有一个人能说自己对松萝有什么不好。但说到底她也只是宠物罢了。
其实到底是不是宠物也不是一定的,重要的是她自己不争气活不起了,那即便从前不是宠物现在也只能是了。
有时候寅斑觉得自己比一般的妖精要毒。这是一个悖论,普通妖精在修行的时候总是希望先修成一个人形,野妖精还会去找人讨封,因为人形的东西能量修为更强,但是心也更狠,所以修成了人形而且当了偏神的妖精心更狠毒也是应该应分的。
那天突然降温了而且风很大,寅斑先去幽州王府里偷了一些葡萄,因为前几天松萝反复说想吃。藏羚羊院长带着几个牦牛精晚上来了,到了以后寅斑示意大家先在客厅,并提出会先进去看一下松萝的情况,看看有没有醒。说完这个,寅斑又道:
“如果她没醒就动手。我这样做也没什么过分的,你们说是吗?”
但就在这个时候,屋里突然传来很低的咳嗽声。意识到是松萝醒了,寅斑和藏羚羊院长都是一愣。过了片刻,里面的帘子突然打开了,松萝穿着抹胸和裤子,披散着头发光着脚神色呆滞地从卧室慢慢走了出来。眼看穿脊髓的工具都放在桌上,寅斑和藏羚羊院长瞬间满脸惊恐,但是松萝没去看院长和牦牛精,而是虚弱又迷糊地站在房间门口:
“……寅斑,你在哪?我怕。”
寅斑赶过去拿了件斗篷披在松萝肩上:
“宝贝,你怎么出来了呢?这么多妖精在这里,我也在这里,你怕什么,嗯?”
慢慢点了点头,松萝虚弱地靠在寅斑身上,然后半睁着眼眼神浑浊地看向远处餐桌前坐着的藏羚羊院长。突然之间,藏羚羊院长感觉这个女的简直深不可测。不过这也太正常了,能在好色的大妖精身边呆五六年屹立不倒,绝对不可能是什么没有心机的小白花与朴实人类,更何况这个女的身体还这么不好。被寅斑抱回去放在床上,松萝平躺着瞧着寅斑,寅斑拉着松萝的手道:
“宝贝,等你好了,我给你买一幅金头面。”
瞧着寅斑,松萝眼中含泪慢慢点了点头。虎心毕竟也是肉长的,面对这个场面,寅斑也感觉肺腑纠结不是个味。
出来以后,寅斑想了一会,最后还是让还是让藏羚羊院长先回去,毕竟现在人精神还好呢。藏羚羊院长也没说啥,拿了些出场费就叫人拿着东西走了,寅斑又觉得脸上挂不住将人送了出去,这时候被支出去买东西的大黄回来了。寅斑将藏羚羊院长送到山坡上,就听见大黄在洞里大声叫自己,刚进洞就感觉里面有一股很大的烧东西的烟味。
寅斑第一个反应是着火了,拔腿就冲进了卧室,结果刚进去看见松萝侧着身子伏在床上正在吐血,血都喷在了床单上,大黄整个人有点乱了,一边用块手帕胡乱给松萝擦嘴,一边拉着床单似乎是试图先把脏床单拉下来换了。
这下寅斑也有点凌乱,片刻后突然反应过来,叫打杂收拾卫生的小红去把藏羚羊院长给叫回来,然后跑到外头拿了白天偷的葡萄。看见寅斑端着水果进来,大黄更迷茫了。拿着葡萄给松萝看看,寅斑道:
“你不是说要吃葡萄吗,你看,我给你弄葡萄来了。是你最喜欢的绿色葡萄,是贡品,你看看,这是最好的。”
说完寅斑就胡乱剥了一颗示意松萝吃。讲道理,大黄完全理解不了寅斑的这种行为。虽然按说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应该换床单,但人终归是人,在突发情况中抓不住重点也能够理解。大黄想,如果这种情况下胡大哥在,那他也理解不了寅斑给吐血的人吃葡萄的行为,小红也理解不了。但是看见寅斑拿着一颗葡萄给自己,松萝先是一脸木然,随后嘴角抽了抽,眼中突然滚落出豆大的泪珠。以前大黄听人说宽面条泪宽面条泪,这次真的见识了。
见松萝哭了,寅斑立刻拿着那颗葡萄送过去,松萝居然没有拒绝把葡萄含住。在很多年后,大黄还是理解不了这两人智能生物的心理和关系,不知道他俩是怎么想的。但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一种怪诞的纠缠与默契。
在事情发生的当口,寅斑想,松萝吃了这颗葡萄,这就意味着她原谅我了。李松萝原谅了我做的一切和我即将做的一切,她终于和我讲和了。寅斑又想这也理当如此,对于宠物而言主人养了它若干年,也就是说主人支持了它生命中的一部分,一部分的生命也是生命。对给了自己生命的主人,有什么不能原谅与承受的呢。不惘自己对松萝这么好,她也算是忠心贴心又暖心的宠物人了,就像一只合格的小狗一样。人类和狗有更深的羁绊,不就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