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天晴,徐乔随傅瑾舟前往疗养院。
这座疗养院傍山而建,前靠马路,后依湖泊,由于地处偏僻,鲜少有车辆经过,环境清幽,十分适合老年人调养身体。
傅瑾舟与院长是熟知,为徐父安排的是最好的主治医生。
他们到时,徐父正坐在柳树下面,对着护栏外的清澈湖水出神。
徐乔凑近,发现他全然不是单纯地发怔,嘴里念念有词,仔细听是一串数字。
“0……3……20,41……9。”
“火……大火……”
“03……30……”
“爸。”徐乔拍打了下父亲肩膀,打断了他。
徐父收声,颤巍巍仰起头,紧盯着她辨认两眼,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笑得和孩童一样:“乔、乔乔……”
徐乔眼露惊喜,半蹲到父亲身边,轻柔握住他干枯无肉的大掌,“爸爸你这么快认出我啦?”
三年前父亲遭遇车祸,虽然保住一条命,可是脑补受创,医生说很难恢复清醒,徐父自那后浑浑噩噩,依轮椅度日。病重让他的记忆力完全消失,即使记得徐乔名字,却也难以分辨她的样子,如今一眼认出她,难免让人欣喜。
徐父又仰起头指了指傅瑾舟,口齿不清:“瑾、瑾舟。”
“爸爸你连瑾舟都认出来了?”徐乔更是惊讶。
徐父点头:“结、结婚……”
徐乔抿唇敛笑,推着轮椅顺着河畔向前走。
此时主治医生过来,和两人说徐父的治疗情况,“患者适应的很快,虽然无法恢复正常人水平,不过会慢慢好转。”
傅瑾舟步伐缓缓,语调不疾不徐:“我们因为工作原因可能无法随时过来,若有什么问题还需麻烦你们了。”
“那是当然,傅教授实在客气。”医生又与他们寒暄几句,便扭头忙于其他工作。
草坪上散步的老人很多,徐父目不斜视,丝毫不被周遭的风景与人物影响,嘴里又开始念叨一开始说的那串数字。
“火,森林有火……”徐父拍上徐乔手背,“乔乔……要小心。”
徐乔颔首:“好,我会小心。”
此时已到了午休时间,护工代替徐乔,推着徐父向楼里走。徐乔远远看着父亲身影远去,叹息声挽住傅瑾舟臂膀,“我们也回去吧。”
随着病患接连离开,后院逐渐清净。
树影摇曳,阳光斑驳,二人身影相随,交叠在地面的两道影子甜蜜契合。
“累吗?”
头顶传来男人低淳性感的声线。
徐乔摇头,她只是想不通父亲刚才叨念的数字有何含义。
父亲少年时成绩过人,放弃数所名校邀请,进入警校选择成为一名警察。他投身于事业,立功无数。别人说起父亲,都会感叹他敏捷的思维与对数字的反应能力……
那串数字合起来是她和徐衍的生日,但不应该只是生日或者是一串单纯的数字。
“乔乔?”
傅瑾舟突然驻足,徐乔跟着停下脚步,从思绪中走出。望着男人镜片下幽邃的双眸,不禁向他说出困惑,“你说……我爸车祸那天遭遇了什么?”
傅瑾舟推了下眼镜:“不是说只是一个意外吗?”
徐乔:“我父亲向来谨慎,贸然闯红灯那事儿做不出来。所以我想他应该遇到了很紧急的情况,有人追他,或者是他在追别人。”
那天父亲说是去爬山。
爬山是他放松自己的一种方式,所以谁都没有放在心上,直到晚上11点,徐乔接到警院电话,父亲因闯红灯而与大车相撞,场面惨烈。
其实那天徐乔就在怀疑。
父亲是那样遵守规则纪律的人,怎么会突然闯红灯?她不甘警方说辞,在警察局闹了一阵,负责这次车祸的民警逼不得已向徐乔放出车祸监控和调查资料,结果证明那只是一场单纯的车祸,肇事司机也只是普通的司机,此事不了了之。
可是刚才,父亲叨念的数字再次激起徐乔心底的那抹怀疑。
傅瑾舟唇角勾了勾,大手像抚摸小动物似的抚了抚徐乔的脑袋,说:“虽然我不了解情况,不过还是相信警察比较好。”
望着徐乔那多虑的样子,笑道:“或者乔乔也想做警察?”
面对傅瑾舟的打趣,徐乔笑不出来,缄默未语。
见她沉默,傅瑾舟表情认真几分:“若你实在想寻出究竟,我会支持你,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徐乔摇摇头:“时间都过去那么久,就算我想知道真相恐怕也没任何办法,除非我父亲有朝一日能想起来。”
时间可以掩盖一切,只有父亲清楚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两人结伴走出医院,迎面撞上一对路人夫妻。
对方好像认出了徐乔,边走边对她接连打量,讨论声一字不差的传到徐乔耳朵。
“那个女人是不是新闻上那个啊?”
“好像是,她出院了?”
“那个男人好像是她老公,没想到还在一起。”
“好惨……”
最后两个字带着浓浓的怜悯与同情,不知是在同情遭遇不幸的徐乔,还是在同情身为受害者丈夫的傅瑾舟,但是不管哪种,都给徐乔带来了极为不适的情绪。
这些日子她屏蔽外界一切信息,尝试遗忘那段黑暗的回忆,欺骗自己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这样做是成功的。
她骗过了自己,让所有人以为她走出困境。
可是……
在外人眼来,她的名字早已打上烙印。
徐乔心里酸楚,低垂着头向树边靠拢,身躯隐匿在层层叠叠的树影之下。
“乔乔,你还好吗?”傅瑾舟的语气隐隐担忧起来。
“嗯。”徐乔颔首,“我没事。”
傅瑾舟眸光沉了沉,大手拉住徐乔带入身侧,结实的臂膀把她牢牢护在怀中:“你不必在意别人看法,一切都会过去的。”
一切都会过去,就像黑夜总会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