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上去,骄傲,不满,期盼,杨戬那微抿的薄唇都没有再动弹一毫。
连清隽的脸上都是认真细致的关切和愧疚,就差把‘为你好’这三个字写在脑门上。
姜寐自然烦躁。
本有了盼头的事情,却不知又要被这些仙人的命数学说拖欠多久。
【就像临到桌前,给了她一脚,叫她不能上桌吃饭一样。】
【... ...偏偏‘给’她一脚的,还是杨戬这个笨蛋!】
余光瞥向那人,那人还清风明月一样,好看的嘴巴说不出半个好听的字,叫人想捏住掰开,勒令他又说又唱才好。
但姜寐无处可气,又冲着杨戬撒不出气,只转身怒哼---
【... ...下辈子,她当仙人,他当哑巴算了!】
女孩别过了身,不想看他,连手指都不再被她喜欢。
杨戬动了动僵麻的手指,指尖被轻轻捏触的感觉似乎还在,叫他并未立刻垂下。
梦中一切会将现实的身姿与外物一同变幻出来。
此刻朝他手指隔空所向的方位看去,就可以看到今日姜寐戴一顶青石发冠,精致的发冠垂着青色顶坠,会随女孩的动作而左右摇动,更有流苏自身后迤逦垂落,同乌发交相辉映。她同他对视时,杨戬不好意思久看她,她一转身生气,杨戬看她的目光就直接了更多。
因为那小小的青石坠饰让姜寐如雀灵一样,青色的珠串流苏更像是雀灵的尾羽,骄傲绝丽。它与乌发缠绕,半是青灵半是乌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竟有一丝梦幻旖旎的味道。
像是什么吹毛求疵的性子作祟,杨戬非常想伸出手,将那串与头发缠绕的珠串拨弄到别处,可他也不知道,自己将要拨动的会是流苏,还是从姜寐肌肤之上生长的头发。
四下都是朦胧的清气,无人知晓这像极了酒池浴林的场景,会让那些欲语还休将至未满的思绪滋长得如飞蛾扑火,燥然无解。
杨戬不知如何阐述,但他竟不想她转回,让她看到现在这样不解而奇怪的自己。
“姜寐?”
“快醒醒。”
直到姜寐忽然抬头朝云雾源头看去,似是听到了梦境以外的声音,这才转身。
【她好想听到了邓婵玉的声音。】
【她是为早上礼阁的事情来的?】
【若她愿意来找她,是不是她还有解释的余地?】
姜寐回身的瞬间,恰巧能让杨戬落下手,恍如从未抬起一样。
只是女孩同他道别得急切,不过一个挥手,群裾就飘扬进月白的雾气里,似乎眨眼就会不见。重遇的时间似乎流逝得快了更多,让杨戬连僵下手的功夫都消失殆尽,就差点随着云雾消散在这场梦里。
‘是谁将她叫出去的?’
‘她那么着急,那人和事,应该很重要吧。’
‘可也不知道,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
莫须有的情绪叫杨戬控制不住脚步和思绪,几乎快过了自己的理性,和自证的奇怪,只想去迫切拉住她---
姜寐一顿,看向把自己拉得一滞的人。
虽拉住袖子,在杨戬心里已足够逾矩,可他期盼自己说出的话,更叫他觉得逾矩---
“如果你还想问我,可以佩戴着它做梦。”
少年双眸坦诚,拿起手上半玉,承给被自己拉住的那抹幻影。
“我一定会来。”
一定。
他其实好奇那梦境外的人是谁,也忧心她会不会在梦外无他的地方遇到新的困难... ...可最后,婉拒了所有不当提议的还是他自己。
他应当是个合理又合情的故友。
不该让姜寐在做重要的事,见重要的人时,被他所误。
可又希望姜寐在做重要的事情时,记得有他这样的一个故人,虽远虽遥,但愿为她解所忧,清所障;盼思盼遇,期近期临。
少年最后持玉注视的眸子太过清澈动容,态度太过诚恳希冀,叫人,十分难忘。因此梦醒的瞬间,姜寐瞬间看向自己佩戴在身上的半玉。
“你听我和你说。”
邓婵玉在耳边肃声速说,着急到忘记了观察姜寐的表情:“我不知道比干叔是怎么了,他也许是卜出了你的问题,又兴许是觉得你身上有些有趣的地方可以了解,反正待会儿如果有人来找你,你得千万注意... ...”
只是杨戬刚才的话,到底是误了邓婵玉和她解释的契机。
姜寐一脸的沉默,看着像是在细听诉说,实则是在胡思乱想---
【这么一来,倒显得是她主动去做梦梦见他的一样。】
... ...
想先保住这半玉的心,终究是取代了想砸了这半玉的心。
【但是!... ...她只是想看看杨戬到底会不会来而已,而已!】
昆仑玉清境之内,映出杨戬重归修炼模样的窥天镜缓缓关闭,两道仙音紧随着远远而来。
“师尊,我徒杨戬。”说话的正是杨戬的师父,玉鼎真人。
“自上次同我请教此女之疾。”元始天尊漠道,指上道诀依旧:“他道心依旧,但变数已生。”
“戬儿乃众弟子中修省,道心最恒毅之人,其若开启天地法相,自然也可是我阐教一大助力。”玉鼎真人面露难色,但事关自己的徒儿,依旧冲元始开口求道:“可他心生异念,还望师父不吝指导。”
玉清境内陷入如往日一般的沉寂,良久之后,那天尊手中的道诀一断,整座道池传来一阵轻叹。
“你怎知,这就不是杨戬的一道必历之劫呢?”
至高道尊的话语向来让人深信,可元始所言,在玉鼎听来却又讳莫如深:“天内定数不可干预,然,也不可忽视。”
玉鼎微微顿首,聆听指教。
“你自去为杨戬开天眼,造法相便可---
那殷商的七窍玲珑心,封神之时,吾等自有打算。”
... ...
毕竟,若是已在局中,又何惧其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