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难不成......他们自出生到现在,从未出过这谷?
蚀音陷入了沉思,说实在她并不晓得自己进了这谷后还能不能回到外头,不过她毕竟做了多年的乞丐,对这世间没多大强求,能活下去便好。
作为乞儿,她为了活下去不知付出了多少努力才走到今日,虽说记不得那五年跟着老刘习毒的日子里确切发生了什麽,但她猜想日子肯定不好过,可她不也熬过来了吗?
总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一日。这是她一直以来秉持的道理。
过没多久南二伍亦集合完毕,蚀音暗自数了数人头,一共有六十八人。他们在几位师兄师姐的带领下越过整个校场,期间蚀音好奇地想看清楚中央处那四根石柱,不料一转头便撞上了一双带着鄙夷的眼。
那双眼的主人一看便是谷中人,或者应该说,只有谷中人会这般狗眼看人低。
”师姐。”那人开口:“北二伍的人顶着满脸泥泞进到七杀殿似乎有些不妥吧?”
“有何不妥?“白雪鸢并未回头。
“泠公子喜洁——”
“泠公子喜洁,可你别忘了,他亦是个顶尖的杀手。”白雪鸢打断她的话,
“再者,余霜,这事还轮不到你来操心,我自有打算。”
蚀音瞥了眼余霜涨红的面庞,方才公孙羽说白雪鸢是鞭儿的姊姊,那麽她并非自小长在谷中,却有如此大的威信在,看来这地方也不完全是以谷中人为尊。
一行人朝着那数座殿宇楼阁前进,蚀音这下终于将这些建物瞧了个真切,她发现它们多为木製,且和谷外房屋的模样出入不大,却莫名令蚀音感到有些违和。她思吋了片刻,终于意识到这份违和感源自于哪儿——
这些楼阁乍一看像极了谷外十五年以上的老旧样式,却又崭新的像是刚落成不久。
约莫半炷香的时间,他们终于走到了高耸的城牆前,将身后的楼阁都给隔了开来,想必便是七杀殿了。
“这儿瞧着跟皇宫可真像。不过似乎阳春了些,只有一道城牆。”公孙羽从前曾跟着父亲进过一次宫,这会儿不禁对着和皇宫有七八分像的七杀殿连连咋舌。
蚀音同样觉得奇怪,她自然不像公孙音亲眼看过皇宫长什麽模样,却也是在画本子上见过的,眼前这七杀殿,就是一座被漆成了玄色的皇宫。
”原来皇宫也长这般模样吗?”一个”谷中人”兀自嘀咕着。
蚀音和公孙羽闻言双双朝他看了过去,是个眉目清秀却面色苍白的少年,那人对上他俩的目光后似乎觉得失了颜面,咳了声后突兀道:“不过这也正常,谷中所有建物都是谷主以浊气幻化而成,他想让七杀殿是什麽样子,便是什麽样子。”
说罢腰杆子还顺带直了直,收回目光再不看她们。
蚀音和公孙羽见状互换了眼神,皆瞧见彼此眼底的笑意。
也不是所有谷中人都如此惹人厌嘛。
七杀殿的殿门是敞开着的,蚀音越过那玄色门槛的同时,鼻尖飘来一阵白古木的药香,定睛一瞧才发现这气味来自王座旁一盏点燃的薰香。
这白古木是这世间最好的一味药,有些人可能会认为这东西一不能活死人肉白骨,二也不能挽救病入膏肓之人,多少有些名过于实,可蚀音知道,这味药厉害在其遇强则强,心性稳健之人能利用它摒除一切杂念,甚至修补受损或步入衰竭的心脉,至于做成薰香??她倒是从未听说过有如此暴殄天物的手法??
七杀殿如其名,殿内肃杀而静谧,王座上端坐着一名鬓角斑白的老者,姿态却不见半点儿疲态,眉眼间拢着一抹蚀音尚读不懂的情绪。
很多年以后,蚀音忆起这一幕终于恍然,那是上位者面对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时的隐忍与克制,可当她明白了以后,却又多么希望自己这一生都没有读懂的一天。
“谷主。”一众师兄师姐们和“谷中人”们均朝着那名老者抱拳行礼,还愣在一边只剩他们这群“谷外人”。
“谷主。”蚀音见状有样学样的学着他们的手势。
再抬眼时,蚀音注意到谷主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停留了半晌......确切来说,他看的是他们的脸——
再更确切点,是他们脸上的泥浆。
“这是第几年了?”谷主影底划过一抹沉思,缓缓开口,声音里透着不容旁人置喙的威严,却并不像一名喋血无情的杀手。
蚀音从清醒后一直到现在,除了费尽心神观察这个全然陌生的环境,亦时时留心着周围人的对谈,几番观察下来后也有了自己的猜想——时茵谷里的人皆受杀手训练。
“回谷主,四大阁收徒已步入第十五个年头了。”白雪鸢应声。
老者点了点头:“十五年了啊......今年的弟子似乎和往年颇为不同。”他的目光在他们北二伍之间流连。
“若萸呢?”
“若萸在此。”温婉的嗓音从殿外传了进来。
众人自发的为那声音主人让出了一条路,只见那人一如她的嗓音般温婉可人,约莫十六十七的年纪,却已出落得形姿秀丽,眉目如画,她的脸上没有过多的情绪,却自带一丝恬淡自如的气度。
可真正令蚀音移不开眼的是与她并肩步入这七杀殿的玄衣少年。
若说蚀音方才还觉得王座上的谷主没有杀手身上的嗜血无情,那麽眼前这名少年她看一眼便能断定他长于血泊之中。
两个字——危险。
少年周身气息冷沉而肃杀,可就是这样一个刀尖舔血之人,偏偏生得俊美出挑,白淨的面庞竟让人生出他不曾沾染半点世间杂质的错觉。
可一名杀手,何来拥有乾淨灵魂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