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悲伤之中。
然后,他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差点把酒杯跌落在地上,随后慌乱地擦拭干净脸上的泪水,将混乱反复的思绪收敛于心底。我尽可能地将自己的侧脸藏匿于头发后,太高音调装做出一切如常的语气:“少主,真抱歉,是我打扰到你了吗?”
我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这副狼狈丢人的样子,死也不想。遗憾的是,我的声音颤抖的仿佛我随时都可能碎裂。我只剩下这副支离破碎的花架子了。真希望他只是碰巧路过,谁知他偏偏走了进来,还坐到了我的旁边。不用说,他已经看到桌上那些五花八门的烈酒瓶子了,以及我丧家犬一般的凄惨样子,都一览无遗。他似乎在刻意地端详着我满是泪痕的脸,虽然眼泪已经擦干,但嫣红的眼眶是没办法掩饰的。我倔强地别过脸去,躲闪掉他投来的视线,假装在思考着什么事情。一只有力的手捏住了我的下颚,以无法反抗的力道将我的脸扭过去展现在他面前。
“你在哭。”他沉着脸低声呢喃道。
“显而易见!”我奋力挣脱开他的手,却不慎打翻了半杯朗姆,液体透过薄薄的衣衫亲吻着我的皮肤,可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我的内脏在燃烧。“难道一个女人在感情失败后独自哭泣是什么稀奇事儿吗?”
他看着我,眉头愈发的皱在一起,额角的青筋清晰可见。哪怕我已经是醉醺醺的了,但他身上那股愤怒暴虐的气息我仍然能够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我意识到他就要做出鲁莽的事情了,只有男人才能做得出的那种。
他站了起来,快步朝着厨房木门口走去,带着斩钉截铁的意味:“我去杀了他。”那声音很平静,就好像在阐述什么微不足道的事情。我顿时慌了神,但更多的则是不敢置信:一直以来我都同他谨慎地维持着上下级关系,仅此而已。对于我和特罗威尔的恋情,他也从未发表过意见,起初我还有点担心,但事实证明,相较于其他人,我本以为他是对此事最漠不关心的人了。
“嘿,等等!”连忙站起来想要拉住他,可是没用,我们的力量相差悬殊。我不明白一向运筹帷幄的他为什么会突然在我的感情问题上变得鲁莽孩子气起来。我固然对特罗威尔抱有恶意,但还不至于睚眦必报到要他的性命。要是每遇到一个伤害了我的家伙就杀之泄愤的话,那我还跟野兽有什么两样。
我快步跑到他面前,在他想推开我之前死死地抱住了他。这是从未有过的亲密接触,古龙水气味让我感到头昏脑胀,紧实的肌肉宛如石块一般坚硬,粗犷、狂野、性感,这些词儿你都可以在这具身体上找到最准确的诠释。
“求你了......别去......”我的侧脸贴着他的腹部,泪水在他的白色衬衫上留下一滩痕迹,再也无法抑制的啜泣令身体如同寒风里的枯木一般颤抖,“别去......就留在这里,求你了......”
他停住了。片刻之后,我感觉到他的双手轻轻抚上我的背,双臂如同蟒蛇一般缠绕住我的身体,酒精让体内燥热不安,可皮肤仍是冰冷的。那双手给予的温暖令我充满了安全感,几乎要将我的身体融化。我贪恋着他的怀抱,这是真的。
简直就像一场幻觉。
“陪我喝一杯吧,直到我不省人事。”我带着哭腔哀求,指甲固执地拽着他的衬衫,仿佛一只求抱的可怜猫咪。我真的不是堕落得一星半点啊。
“可以哦。”他的手抚摸过我的长发,动作很轻,似是在安慰我。
“真的吗?” 他点了点头。我从未想过他会如此迁就我,就像是温柔地对待一个哭闹不止的小孩子。他原本就没义务管我失恋的事,更何况我这样哭哭啼啼会丢了家族的脸。他其实对家族成员非常好且宽容的说法在异土并不少见,可亲眼看到这个未来将会以暴虐极恶著称的男人所隐藏的温柔一面,我感到受宠若惊。
我们一言不发地喝着酒,一杯接一杯地。我的酒量很好,这源于从父母那里继承的优秀基因,至今为止我还没有短片过,最坏的时候也只是视线摇摆,浑身酒气,身体难以驾驭,但我依旧能够清楚地记得当晚发生的任何事情。但是现在,我想要的是彻底的断片儿,就在这张桌子前,一直到我彻底失去意识,将我的灵魂与记忆一并埋葬在酒精里。酒精总是让人难以控制自己的思想,它们仿佛终于从地狱里获得释放的冤魂,在大脑里尖啸狂舞,它们碰撞,化为粘稠的液体,混合搅拌。我爱死这种感觉了。
“我确实很想让他死,但不是现在。他是个艺术家,还很年轻,怀抱着青春与满腔才华热情地赴死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我晃动着手中的酒杯,金酒中残留的葡萄酒在其中扩散摇曳,一如我的灵魂,“他不会称心如意的。”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在过去的半年里,我总是在努力揣测、顺从于他,不,应该是所有人,这个环境。我本以为我寻觅到了自由的缝隙,可那只是缝隙,让人透不过气。
我用尽全力将手中的酒杯砸向墙壁,金酒混杂着玻璃绽放出一朵闪亮的花。“自以为是的蠢.货!”我歇斯底里地尖叫,仿佛愤怒的野猫。暴怒与疯狂将我的内脏扭在了一块儿,可我的脸却无法抑制地挂着笑容。
只有现在,我是自由的。
“我只是个追名逐利的海盗,亡命之徒的情妇!”我大笑,可从嗓子里发出的就只有沙哑的摩擦声,“我挚爱的东西,永远都不会得到。我甚至连追求的资格都没有!”我抄起剩下的少半瓶烈酒灌进喉咙,我已经分辨不清那是什么玩意儿了,它在洗濯着我的一切,或者,强行灌入着什么新的东西。
我对周围的感知越发迟钝了,可我依旧清楚在发生着什么。有人抢下了我手中的瓶子,液体洒满了地板,炽热与柔软将我包裹着,仿佛要将我吞噬殆尽。
“笨蛋。”一个声音飘进了我的耳朵,仿佛一颗石子,在我的脑海中勾起一阵涟漪。粉红色。
我看见了成群的火烈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