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眠出城砍了半天柴,将心里的火发泄的差不多才背着一担子柴回去。
那柴虽也有百十斤,可她自小习武也野惯了,倒是没觉得有多累,只是在林中忙活难免身形狼狈了些。
自从苏父出事后她便再没这般使过力气,今日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伸展开了。
她回城时琢磨着昨日梅颂今的反应,觉得自己好似是找错了人。
身为皇子,他明知道王知州有异,却放手不管,今日还睡到日头高挂,心中当真是没有一丝家国。
虽然她装模作样地去讨好人家也算不上光明磊落,可她苏眠心中自有一杆秤,不愿与这种人为伍,否则便是寻到了爹的下落,她爹也要将她打死。
等回去了便与六皇子说清楚,再不给他做饭了,还有那两轮椅的银子,也得要回来!
至于她爹,另外再想法子!
她打定了主意,脚步更显轻快。
梅颂今坐在自家门外的柳树下,手里的书一字都没看出去。
梅颂今以手抵额轻笑,见一枝柳条在他手旁晃悠,用手指轻轻一点:“院里坐久了,此处待着倒也清凉。”
亦风抱着剑立在一旁点头:“公子说的是。”
他说完咂咂嘴有些不满:“苏姑娘怎得还没回来?早过了用膳的时辰。”
手里的书角皱了皱,梅颂今垂下眼眸,轻声责怪:“都怪你,少给了银子。”
亦风:……
明明没有,是苏姑娘说够了的。
他忽得眼睛一亮,大步朝前去:“苏姑娘!你说,我给你的银子可够使?”
刚进巷子的苏眠一愣,顺势将怀里的银子掏出来递给他:“且还你的银子。”
亦风:?
他忙收回手,回头大喊:“公子!你瞧,银子都使不完呢!”
梅颂今瞧着苏眠一身狼狈,眉眼浮上埋怨:“未做午膳。”
苏眠顿了顿将肩上的柴放到地上,走上前将银子递过去:“公子身份尊贵,我做的饭恐怕入不了您的口,这活儿您还是找旁人吧。”
羽川:……
“这是前几日亦风给的银子,买菜花去四两半钱,还剩下的都在此处,工钱不要了,便当是谢过羽川昨日救下我们。”
她瞧了瞧梅颂今坐着的两轮椅,低头轻声道:“两轮椅公子用完记得还我。”
方才又想了想,这又不是人家要做的,她活该自负盈亏。
梅颂今盯着她没说话,片刻才攥紧她丢在自己怀里的几块碎银子,轻声道:“那些拐子还未审出同伙,你近些日子莫出门。”
“亦风,回家。”
回了院子,羽川侧身问:“我去集上带些吃食给公子?”
梅颂今垂眸摇摇头:“不饿。”
“身份尊贵,入不了口。”梅颂今缓缓出声。
便是不问他也知晓,今晨羽川怕是说了些不大好听的话。
他说罢抬头看向羽川:“你猜错了,她什么也不图我的,就是热心肠。”
羽川也没料到苏眠脾气这般大,只不过说两句她就直接撂挑子不干,一时沉默。
梅颂今摆手让两人退下。
羽川见他这般忙解释道:“只、只警告了她两句,旁的没再说。”
梅颂今知晓羽川是维护他,因为在京中时都是这般做的。
但他还是有些难过。
好容易遇到一个不求回报救对他好的人,明明是好心,却被他们这种在泥潭里泡大的人随意揣测,如今人家怕是又要避着他了。
梅颂今伸手摸摸两轮椅,现下瞧着,连原始的木色也变得顺眼许多。
他低声道:“这两轮椅放在京城怕是不下百两之数,买下吧。”
总不能真能叫人家给他做白工,自古没有这般道理。
羽川低声应了。
梅颂今捻着手里的碎银子开口:“亦风去。”
亦风去送银子时苏眠正在收拾行李。
这天下总归不是只有六皇子一个皇家人,他不中用她就去京城,天下这么大,她就不信找不到她爹!
只是方才六皇子说审那些拐子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他出面管了?
苏眠收拾行礼的动作慢了下来,若是如此……
她‘啧’了一声,若真如此这六皇子倒也不算草包,那自己现在继续给他做饭还来得及不?
没等她打好主意,亦风便带着银子上门了。
苏眠见着他眼珠转了转:“亦风小哥来做什么?”
“公子想将那两轮椅买下来,我来给你送银子。”
苏眠倒没有拒绝,一脸喜色:“二两半钱银子便够了,公子好生心善,这些银子正巧给我做盘缠哩。”
亦风这才发现她将东西屋都上了锁,疑惑道:“苏姑娘要去门?”
苏眠摸了摸眼角,这才发现手上没沾葱汁,索性暗暗掐了一把自己,红着眼眶道:“我爹爹不见了,我想着进京去寻他。”
“进京?”
亦风怪异地看了她一眼:“此处距京几千里,你爹怎会去京城?”
“不晓得,但我在此处寻了一个月都没寻到,想着京城龙气儿足,许是能保佑我吧。”
她说罢终于挤出了两滴泪,铺眉苫眼地抽泣两声:“昨晚还、还得罪了那些人,怕是再不走就要被找上门来了……”
亦风闻言忙将银票塞到她手里,抬脚就往回跑。
“公子!苏姑娘要走了!”
梅颂今睁眼皱眉:“什么要走了?”
“苏姑娘啊,她害怕被昨晚的坏人找上门,便准备去京城找他爹,屋门都锁好了。”
梅颂今更疑惑了:“她爹不是没了吗?怎得又在京城?”
“那谁晓得,她说京城龙气足儿,能保佑她找到爹。”
话音落地,一地沉默。
梅颂今舌尖缓缓滚出几个字:“龙气儿足……”
两人是在梅颂今的院门外碰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