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客房走至前院的偏厅,想了一路,云暮来只想出一个闻神引上门的原因。
——兴师问罪。
所以他才会不避人眼,大大方方地登门作客。对方根本不担心他云暮来的身份是否会暴露,怕还疑心着自己拿他们当猴耍,要来出一口恶气。
“听说少爷此去滇地,认识了这‘美名’远扬的神隐公子,如今找上门来,少爷怎么把人家招惹了?”
“闭上你的狗嘴。”云暮来正烦躁,顺口就骂了一句,提起扇子去敲旁边死皮赖脸非要跟来的刘寄奴,“乱七八糟的地方呆久了,人话也不会说,谁告诉你这些事的?”
不对,之前云暮来一直在想闻神引到来的原因,没反应过来,这一被打岔,见刘寄奴觍着脸站在旁边,反倒让他想起来了。
“少爷差点被你骗住,你之前又是抱腿又是哀嚎,说有事要跟我讲,还和边将有关,到底什么事?”
刘寄奴转着眼珠子,一下跳到前面老远,叫道:“少爷,偏厅到了,快进吧,可别让客人久等!”
那一脸古怪的模样,隔着老远都能瞧见。云暮来眯起眼。刘寄奴一看不好,连忙伏低认错:“我错了。我是看三家将都是将军了,少爷也知道他们职位比你还高些,揍几下就够,揍得掉面子不合适,所以撒谎……给一个台阶。”
云暮来道:“看来少爷还得谢谢你。”
“那不能。”刘寄奴连忙又扬起他阿谀逢迎的谄笑,“少爷目光长远定有所见,小的不过顺手一推,合了您心中所想。不过偏厅是真到了,少爷有什么教训,要不等见过客人再说?”
云暮来抬眼皮,正见着偏厅门口的花丛簇拥后,抱臂而观的闻神引。
云暮来扯嘴角轻道:“客人已经见了,就在你身后。”说罢扬声,招呼道:“闻兄,滇地一别原还感叹,没料这不过几日又见面了。”
云家将那里有人招呼,柔竹端着茶赶来偏厅时,正巧云暮来与闻神引二人落座。她替二人奉上茶点,见歪着身子站在云暮来手边的刘寄奴,实在不成样子,想了想,也站到云暮来身后。
闻神引却没瞧这二人一眼,拂着茶沫不喝,也不开口说话。他如此轻慢,惹得柔竹眉头渐皱,心道这人好不规矩。但云暮来没有开口,她摸不透这位主子的脾气,也不敢开口。
反倒是旁边刘寄奴,冷不丁来一句:“差点忘了,少爷,小的漏了件要事嘱咐宋叔,现在就过去。”
云暮来知道他是见闻神引不愿意开口,所以想替二人腾出安静地方,方便说话。闻神引自然也明白,所以放下了茶盏,就等这二人离去,才好开口。
却不料云暮来接道:“早干嘛去了?做事没谱,在这罚站!”却是一口回绝。
闻神引有些意外,抬头去看云暮来,正巧碰上对方转来的视线。那面上微弯的眉眼,带着熟稔笑意,好像刚刚不轻不重落了他闻神引面子的,不是他一般。
云暮来脸皮很厚地盯着闻神引手边的茶盏,明知他没喝,还兴冲冲地问:“甜不甜?可是加了蜜的。”
本要嘲讽的‘口蜜腹剑’四字就快脱口而出,但见云暮来眼带笑意,虽然故意扫落他的面子,但神情坦荡,想来也是对他有所不满。
闻神引记起在滇地时,自己已经冤枉他良多,云暮来七窍玲珑心,不该猜不到他所来的意图,此刻明显摆出不愉的样子,就是在告诉他,对方没有做他想的那件事。
到口的话被闻神引咽回去,他觉得今天来得不是时候,云暮来和在滇地的时候大不同。
下意识抿了口茶,把云暮来打量几番,他问道:“这是你本来模样?”
云暮来扯扯脸皮,回道:“是呀,是否比滇地时显得男子气些?”闻神引道:“一般男子比你不得。”
这话里有话,看来是当真怀疑他。就不知是真有第三方插手,弄走了展昊,还是秦时自编自演,将闻神引也骗过了。
云暮来笑:“看来又有屎盆子扣我脑袋上了。”闻神引道:“你该反省,为何盆子总会扣到你脑袋上。”
“这我倒是知道,但我无可奈何。一切事情归根到底,不过是一句——道不同。道不同,不相为谋,猜忌顿生。可闻兄总忘记,我曾经说过殊途同归。”
云暮来自嘲,“或者不是忘,而是闻兄从来不信。但不管信不信,展昊逃脱一事我比你们更意外,受害最大的人是我。我无从解释,信与不信只能看你,唯独展昊此人,放不得!”
云暮来沉吟:“闻兄,无我宗要插手江湖了。”
自相识以来,云暮来对闻神引总是退让,看似将就,实则不过是因那些退让无伤大雅。但如今展昊逃脱,还拿了云来的身份,不知是秦时作鬼,还是有第三方插手进来。云暮来察觉自己搅入一滩浑水,若无法保全自己,怕是要遭算计。
他现在顾不得闻神引,如果当真是相合之人,对方自然会信他,如果不合,他再三解释也是浪费唇舌。
闻神引听他如此直白强硬,反倒缓了语气,问道:“真不是你?”
云暮来摇头:“真不是。”
闻神引点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岔开话道:“你刚才说,无我宗要重出江湖?”他有些诧异,“你们宗还有门派存留?我以为只剩下你一个人?”
云暮来无奈道:“怎么可能这么寒酸,我这宗主总得有人使唤吧。”
“谁跟你说仆从,我说的是……你无我宗内,内门弟子还有几名?”
云暮来摆手:“没有弟子。”何来弟子,就连宗门都是他随口胡诌的。不过,“人倒是有好几个,算是……算是长老吧?”他说着话转头去问刘寄奴,脚尖不着痕迹地碾了他一下。
这问话将闻神引的视线引走,落到旁边站没站相的刘寄奴身上。
“他是?”闻神引上下打量,实在没瞧出这人有武功。
“小的只是一名仆从。”刘寄奴弯弯腰,没报姓名,余光又见自家主子怪模怪样朝他挤眼,心中明白是要他圆那无我宗的谎。
但云暮来随口拈来的胡话,要他圆出像样的情况,来骗闻神引这老江湖,实在有些艰难。心思转过一轮,嘴上浅短的胡子也被他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