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是气狠了。”
出行之前,云暮来与宋右谈话,“那太原府布政使乃是温蕴庄的门下,虽说现在温蕴庄恨不能亲手将他掐死,但外人责办此事,必然会考虑温蕴庄的颜面。
刑部与吏部没什么来往,所以此去主要在救灾,而我这区区五品千户,却是世袭的公爷,手握兵符……怕是要去替小皇帝做一做磨盘,碾死大帮狗玩意儿了。”
他所料没错,出行前夕,明贞递来密旨,赋他先斩后奏之权,且令他无需手软,胆敢阻拦或蒙蔽钦差者——杀无赦!
将刘寄奴千里召回,云暮来身侧不宜出现第五,唯恐泄露身份,而云家将太过端直,许多事不便交托,唯有带上刘寄奴。
若是进展不顺,无我宗开山之日还不能返回,他只能偷溜而去,而太原必须得留下一个头脑灵活的亲信,替他主持大局。
如此安置过后,粮药备齐,由专人押送,钦差携兵士轻装前行,抢入太原。
“旱涝过后必有疫症,也不知太原如今是什么情况。”
半道上赶来的刘寄奴与云暮来闲话,剥了壳的花生递过去。有他在,连伙食都好了几分。一直不曾详问他身家,如此瞧来,肯定是个奸商。
云暮来不报太大期望,“吴皓身居高位,了解也只有片面,如他所说的危急,真实景象或许还要更难过数倍。”
“云公爷所说在理。”
出声的正是那病弱参政吴皓。他先前赶路进京,已经丢掉半条命,现在又要疾马赶回,整个人全靠一口气撑着,两颊深陷,瞧着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听到云暮来主仆谈话,他非但不避,反而迎上来,道:“下官从太原赶来,一路见周边村县也是苦不堪言,何况受灾中心?现在事情闹大,唯恐布政使气急败坏,一不做二不休……”
他那青黄的面上竟又透出惨白,两眼惶惶,当真是又急又愧,恨不能与民同受了。
不知何时,苟已也凑了近来。这大腹便便的侍郎不再笑,面露狰狞恶意,厉声道:“他敢!!”
如此三人,倒显得吃花生的云暮来漠然了。
掏出帕子揩手,因他沉默,气氛沉寂下来。还有不到两天就能赶到太原,同行的兵士心中激愤,只因为带头的官差亦是满腔怒火。
这趟差事其实并不需要动脑子,以罚代管,伸来手的先打断,敢张嘴的塞其粪土,平灾祸,再究责。
他们先行就是为此,以迅雷之势先将反对者打落下马,挽救百姓,再谈民望。
云暮来擦干手,朝着两个官员一拜,“二位大人肺腑之言,将云暮来感动。我直言,出行之际,曾得皇上密旨,此行全全听从二位大人,有先斩后奏之权。太原府外驻有军队,明日就与我们汇合。”
苟已和吴皓不过是担忧此行兵士太少,镇不住这太原的土皇帝,毕竟性命攸关,兔子急了还咬人,这太原布政使可不是只兔子。
果然,二人闻言,长抒一大口气,连忙回礼:“有劳云公爷。”
苟已是个官场老油子,顷刻间就懂了,此行虽然是帝王含怒而发,但偏偏还记得差上云暮来,就是要将这功劳分他一半。怕是嫌他千户职太低,可先前云暮来并没有实打的功勋,皇帝要面子,不肯直封,此行之后再给官,最是名正言顺。
修整过后再次启程,汇驻军,上千兵士化整为零,摸入太原。
此刻早已隐入暗处的云暮来等人,就坠在苟已的车马之后。自打进入太原,这整个天地仿佛换了颜色,举目皆暗,大水过后荒芜一片,土地田间仅剩的农作四仰八叉,眼看是活不成了。
连过数里阴雨,无人,苟已一行面色渐黑,心中的惶戾愈大。
“派人乘疾马前行,去查探消息,如果有哪里不对……算了,刘寄奴,带人和我一同前往,其余人等留下护卫。”
入太原至今不见活人,原本想先派兵去查探消息,又唯恐这群粗汉不知变通,怕会延误时机,索性亲自去。带的都是云家亲兵,分出好手,也懒得告诉苟已,云暮来数十人脱离官道,抄近路深入太原。
“他去了太原?”
云家府上,第二次上门的闻神引被宋右待为上宾,奉去茶点,闻神引却压根没兴趣,愠怒道:“大典将至,他怎么去了太原?”
“朝中的差事,神隐公子一打听就明白。”
闻神引早知道宋右的身份,不敢放肆,见他如此回答,只好住口。可耐不住皱眉,既然云暮来不在,他思虑过后对宋右道:“前辈能不能找到他?我有急事告知!”
宋右照旧是那副笑脸,微佝着身子,问道:“不知是何事,老奴自当转告。”
“还望前辈转告,江湖传来消息,无我宗出山那日,将有魔教来贺!”
却不见宋右惊诧,只是点点头,“老奴记下了。”
他这个态度,引人狐疑,闻神引不确定道:“此事非同小可,据传那魔教将派大人物到访,他们这种行径,明着是想与无我宗交好,暗地里却是在诋毁无我宗的名声,让江湖中人以为两者有所往来,这不利于无我宗在江湖立足。”
“事实上他们早在日前递来拜帖,到时魔教的大长老,将亲自入场祝贺,这消息……我家少爷已经知晓。”
拜帖递到无我山,由刘寄奴收下,他既然得了信,又与少爷汇合,应该已经告知。
得知云暮来收到消息,心中悬悬的焦急淡去许多,转念又想云暮来鬼点子多,自有主意拿定,就不用他操心了。
来意已了,去意就起。宋右再三谢过闻神引,送走这来去匆匆的大侠,转头进屋,立刻招来人,发下一道指令。
“魔教?”云暮来记性不大好,想了半天,“魔教本名是?”
“没有本名,就叫魔教。”之前有外人,一直没空提起这事,现在短暂的休息空荡,刘寄奴寻机告诉云暮来。
“他们原本是江湖上一群心狠手辣之辈,或是被冤或是真罪,总之都被江湖正派嫌恶,后来聚在一起,外人就称他们作魔教。他们不以为耻,反而沾沾自喜,出入皆以魔教众自居,这教名就算定下了,至今已有三十来年。”
“倒是随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