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里,双方告辞,严芳君原本也该跟着太恒庄弟子离开,但她心中不忿,不肯放过云暮来,而且她之前混在太原城的灾民中,既然跟云暮来一起出来了,不一起回去也说不过去。刘寄奴懒得管她。
又回到汾河岸边,阴萧博早已经离开,俞江却回到队伍。
“情况怎么样?”刘寄奴问。
俞江之前分道去汾河上游,观察水势并查探附近百姓的去留,如果能想办法拦截汾水更好。但他如今出现在这里,还带着数十个壮劳力,可见上游的水势已经无法减缓。
果然俞江道:“少弱妇孺已经安排撤后,这是几个村子凑起来的人,上游地形复杂,不适合引水,我就把他们带来了。公爷呢?”
他低声相问,余光瞥向堤坝上奔走指挥的刑慈等人,心想:自己从几处村子里得到的消息如果是真,怕是要将公爷气狠的。那刑慈等人也不知道是否知情,如果知情,公爷发怒,他们即便将功补过,也难逃罪责!
“碰到了熟人,晚点回来。什么事?”刘寄奴眼珠一转,也跟着瞥向刑慈,问道:“这太原布政司又出了幺蛾子?”
俞江拿到的消息跟李光那边一样,如此这般对刘寄奴说了,引得他森森冷笑,道:“真是不要命了。”
然后又猛地皱眉,“不对!太原当地的百姓之前曾经说过,梁田逃走,我原以为他只是怕丢了乌沙帽,所以裹了钱财逃跑,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那太恒庄与他交恶难道也是因为这件事……”
可惜严芳君一回到堤坝就与刘寄奴分开,去了刑慈那边,身为女子倒是不肯示弱,帮着一起铲土挖渠。打量的目光在她身上周旋一圈,刘寄奴不想跟她打交道,反正事情至此已经无可转圜,就这样吧。
时间在一群人的奋力抢救中消逝,雨越下越急,已成滂沱之势,打在人背上生疼,也阻碍了视线,让挖渠的行动变得缓慢,进程搁滞下来。
刑慈急得口舌躁痛,跟着大家一起刨土,外裳早脱了,赤脚短坎混在百姓当中,一眼还真分辨不出来。
他忧心忡忡地不时望向刘寄奴,在场的云家军都在帮忙,只有他站在不远处,甚至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把伞,撑得笔直,不断线的水珠子从伞边缘挂落,将他笼罩在里面,看不见神色。
严芳君顺着刑慈目光望去,不由‘呸’一声,“偷奸耍滑,不要指望他!”
话音刚落,旁边一个背篓倾倒,大半篓土块顿时砸到地上,黏腻的污泥瞬间没过她的脚背。她猛地抬头,一脚踹翻背篓的黑脸男人,嘻嘻哈哈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接着弯腰干活,惹得旁边一群人大笑起来。
严芳君认得他们,青色衣领,都是云家军!这近乎羞辱的捉弄令她涨红了脸,眉头一竖就想上前,她仗着自己身上有功夫,收拾几个兵士还不是手到擒来?
可脚步刚跨出去,耳边传来惊呼声,那几个云家兵士突然回头,朝汾河上游看去。她跟着将视线投递过去,身边的云家兵士已经开始手舞足蹈,欢叫起来。刘寄奴转过身,手里举着的大伞朝后倾斜,雨帘子分道,露出一块视野。
汾河上游,云暮来正领着毛龙,从湍急的河流上踏水而来。
云家兵士叫好,嬉闹成群,引得原本焦灼不安的太原城百姓也纷纷抬头,只看到之前那穿着华贵的小公子正踩在水面上,朝他们飞来。
“神、神仙啊!”
不知是谁喊出声,严芳君立即驳道:“什么神仙,那是轻功,习武之人都会!”就是这俩人的轻功异常好些而已。她即羡又恨地想。
眨眼间来到近前,众人这才发现,两个人衣裳邋遢,好像在泥坑中滚过一样。好在毛龙在外人面前自持身份,端着架子不开口,云暮来又毫无自知,所以没人敢上前询问是怎么回事。
云暮来对走过来的刘寄奴问道:“阴萧博回来了吗?”问完又反应过来这是傻话,此地一览无余,李光他们如果赶到,他又怎么会看不见?随即又道:“有什么消息?”
刘寄奴把伞罩到他头顶,先是仔仔细细把人打量一圈,但云暮来不等他说话就打断道:“说正事!”
这刘寄奴跟宋右简直像拜把子兄弟,心思总歪在他的饮食起居上,现在看他脏乱,说不定还想找地方让他沐浴更衣。平时就算了,现在形势危急,哪有时间跟他掰扯。
刘寄奴回道:“没有。不过之前陶元文曾经看到阴萧博放信,如果李光看到了,并且派出人马,这会儿应该快到了。”如果没看见,那就还得等近半个时辰。
他看向旁边站着的毛龙老人,对方正拿手抚弄被泥水打脏的胡子,即使形容狼狈,也自有一番出尘气质。据江湖传闻,他早已经到了百岁高龄,却不知道是如何与云暮来相识?而且细看这俩人行事,他始终落后云暮来一步,完全不是折节下交的高姿态。
严芳君之前从她师兄那里得知,这乃是江湖鼎鼎大名的毛龙老人,虽然看不惯对方与云暮来为伍,也还是上前,恭恭敬敬地问好。
毛龙瞧她一眼,不作理会。严芳君也不计较,这毛龙老人性子古怪,世人皆知。
趁这空挡,云暮来早在心中策划好了要如何破缺引水,见刑慈走过来,就对他说道:“扩渠,不够宽,不够深!”
刑慈惊道:“再扩就来不及挖通到岸边了!”
听从云暮来的指示,原本挖开的沟渠就已经有十来丈,从悬崖处倒挖。因为此地的地势高于汾河,要想引水,就非得往底下深挖不可。
再加黏土硬实,十分耗人力,半个多时辰过去,才挖通不足三丈,他尚且等着后来的数百人一齐使力,才能见着挖通这沟渠的希望,现在云暮来却让他再将沟渠扩宽、加深!
不信任使得他的硬脾气逐渐显露出来,也顾不得这是上面派来的钦差队伍,又是刚刚得胜归京的云家军,直言道:“如果挖不通,这半天劲儿就白费了!”
“扩宽五丈,深八尺,能挖到哪里算哪里,后面的事情由我负责!”
云暮来自有一番成竹在胸,但抵不过邢慈担忧,就算现在作出承诺,可仍旧止不住刑慈的怀疑,“到时候水淹太原城,你就是负责又有什么用!”
云暮来还没解释,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