棵香樟树后的黑衣男人紧皱眉头,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伤,握了握双拳,整张脸都背着光看不清楚什么模样,只是脸色发白。嘴角勾起笑容,撑着身体走出黑暗,看着亭子里的女子,正好面对着他,那般容颜有些让他看不清是真是假了,但却有些熟悉。他紧紧握了握左手,血顺着指缝滴在地上,这才让他清醒了几分。
那一双午夜盛放的曼陀罗般深沉的黑眸看着亭子里明丽的女子,白得异常的肌肤让女子看了都自惭形秽,墨发轻扬,鲜艳如血般的唇微勾,眼里闪着暗光,抬步走过去,直接坐在君月姝面前,端起青石桌上的茶,一饮而尽。
君月姝微微皱眉,瞥了一眼他的脸,却没说什么,站起身,转头往回走:“喝了茶就离开吧。”身后没传来声音。几步后,便听一声低沉的轻咳。君月姝顿住了步子,转头便见男子嘴角缓缓划出血迹,原本就白的脸更是没有了一点血色。
君月姝皱眉,快步走至他的面前,蹲下身,拉过他的手腕把脉,眉头皱的更深,伤这么重竟能硬撑至此,还真是有极好隐忍力。
“去将云青叫来。”
阿碧警惕地盯着男子,听到这句话,低低地唤道:“小姐。”
“去。”
“是。”阿碧只好退下。
君月姝把手伸进了男人的衣襟中,取出一块白玉佩,上面腾龙驾雾,嚣张恣意,她笑了,看着男人:“这玉倒是好玉。”
如今看到这玉,还有什么不知道的?男子轻轻地笑了,目光如邪祟,黯哑低声地说道:“小娘子不怕?”
君月姝笑了,怕?一条命而已。“殿下高看我了,一条命给你又何妨,但我现在可不能死,殿下也一样,大夫很快就到,殿下不想出事的话,还是别动手比较好,殿下虽还有一搏的希望,但这对你对我都不好。”说着,慢慢地为他系上玉佩。
沈弋慢慢松开了紧握的手,就这么用阴凉的目光看着她。君月姝并不看他,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刹那间,夜风震起了她的长发,沈弋猛然抬眼,只见一柄长剑飞来,直直地刺向他们。
君月姝却笑了,笑得眯起了眼,瞬间,短匕破空而来,硬生生与长剑碰上,尖锐的声音划破寂静的夜色,长剑落在地上。院子里脚步声快速将他们包围。
黑衣人足足有二十余人。不是杀他的那些人,沈弋看向君月姝,那便是冲她来的。君月姝起身,脸色有些发白,那一张脸如今如浸了冰霜般,绝美的让人心惊。
站在最前面的黑衣人轻缓地向前走了两步,死死地盯着她,沙哑的声音传出:“当年惊才艳艳的你,与如今的你简直不能比,那些年你是如何的令人艳羡,而现在也不过是落魄之人,主子说了,若你死了,不能怪她,只怪你自己。”
君月姝嗤笑道:“若不是我轻信旁人,那容得他们这般放肆。管你主子是谁,你们既来了,就别走了,把一身血都留下,正好我养了不少曼珠沙华,用你们养最合适不过。”
正此时,阿碧领着一身月白衣袍的云青走进来,云青皱眉,眸色陡然生寒,看了一眼坐在石凳上的沈弋,那双眼睛……
君月姝伸出手,阿碧顿了一下,还是将手中的剑双手奉上了。指尖划过剑身,冰冷的声音似乎在旷远中散去:“一群狗也是可笑。”
数道寒光破空划过几人脆弱的颈部,倒地不起。黑衣人怒了,提起长剑越空直直地刺向君月姝。沈弋被云青扶起,走向大院,身上的伤已经让他快支撑不住了,如今片刻的清醒,也不过是因为君月姝在站起来之前,给了他一颗药丸,减缓了疼痛。在快要步入院子时,忽然听见一声惊恐的嘶喊:“小姐!”
猛然回首,便见黑衣人一掌拍在君月姝肩头,红衣蹁跹,夺人的鲜血顺着嘴角落下,那耀眼的身影最终狠狠地撞在了树上,长发飘扬,遮住了她的脸,没人看见她的神情。阿碧飞快地跑过去,脸色苍白,颤抖地扶住她的身子。
云青瞬间松开了沈弋,眼里似乎含着滔天的怒气,快步跑到君月姝面前,检查她身上的伤,那样清秀从容的脸竟也有些颤:“你不要命了,你明知道你现在的状况,还强撑,你是疯了吗?”
低笑声传来,却是苍凉。云青凉声喝道:“云沉,你们都死了吗?非要等到她发话才知道要出来保护她是吗?”瞬间,院子里几十个身着青衣的影卫落下,云沉站在最前面,低低地开口:“属下失职,待除尽罪奴便亲自向小姐请罪。”说完,一声令下,青衣卫提剑直向黑衣人。
沈弋心里不知有什么在疯长,见到那个如彼岸般妖冶的女人而今却脸色惨白,被人扶起,双目微睁,却没了神采。他不知道自己为何管不住腿脚走向她,如今也不知为何心中一恸,觉得那些人都罪该万死。
君月姝眼里终于慢慢聚了几分光彩,看了一眼沈弋,扯了扯嘴角:“去给他疗伤吧,我没事,琳琅快回来了。血都清理干净……”说完便伏在阿碧身上沉沉地睡去。阿碧眉头紧锁,一双透着狠意的秋瞳扫了几眼黑衣人。
云青重新将沈弋扶进屋子,沈弋躺在榻上,闻见淡淡的樱花香,好像是她身上的味道,刚思及此,便再也受不住,昏睡过去。
云青撇过眼看了他一眼,又回头拿出伤药,轻笑一声:“伤的这么重还能坚持到现在,真不愧是当朝宸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