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的光阴,对大部分人的意义可能只是对沧海一粟、白云苍狗的感叹与自嘲,是沙粒一粒粒拂过指间的细腻,是……,但对现在风烛残年的任勇年来说,那是午夜梦回一幕幕妻子在怀中慢慢失了心跳,冷了体温的悔恨与自责,是亲生儿子见到自己几十年来形同陌路的怨毒与悲殇。
“阿允,真想不到时间竟过得如此之快,咱俩的孙子如今都能抱着我的大腿,撒娇要糖葫芦吃了……”清晨的墓园在一天中最为寂静,温允的墓碑前放着两株白色的小雏菊。任勇年只扫了一眼便知道是任沝来过了。
“呵呵!看来这臭小子这回应该又没搞定人小姑娘吧。”说到这儿,任勇年整理杂草的手顿了顿,又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
“如此想来,那小姑娘肯定不是一般人。也是,你想啊,咱儿子脾气这么差,性格又别扭,我本来都做好了他一辈子孤独终老,我下半辈子天天往老严那屋偷他孙女过‘爷瘾’的打算了……没料着啊,这小姑娘不光出现了,一露面还给了老头子我这么大一惊喜。”说着话,思念这个小家伙软软糯糯伏在自己腿边一下下喊“爷爷”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任勇年笑得更乐呵了。
“哦,虽然我还没来得及见见人家,但我查过了她是何老的孙女,人品横竖是不会差劲的,这点你放心!”怕妻子在下面不安心,任勇年连忙把他知道的和盘托出,连双筷子都没敢落下。
“……不过有一点,我得事先跟你报备,听说这小姑娘现在在儿子公司里,做演员,好像……还半红不紫的,我还听别人说小姑娘在的那个圈子里面平时你争我斗的厉害着呢,你说要是这脾气好点儿的还指不定要受多少气呢!哼,说到这个,我就来气。娱乐这个圈子,我是不懂,但阿允你说,咱沝儿这事是不是做得忒不地道了。人姑娘多好啊,不嫌弃他呆板,这么小的年纪眼巴巴还被他‘祸害’了,啧啧啧,最可气的是这个臭小子现在都没给人家名分啊,可不就是年轻人挂嘴边的‘渣男’嘛?……对,就是渣男!”絮絮叨叨说了一长串,任勇年早年受过枪伤的腿早挨不住了,反正左右也没旁人,他那“董事长”的架子摆了和没摆差不离,于是眨眼功夫,老人就在远处因为丢了手机而返回来寻的任沝眼皮子底下丝毫不顾形象,大大咧咧地坤着两条腿,坐在了对面空地上,硬生生把一个在电视机里叱咤风云的名人变成了一个稀松平常,人尽可用的人名。
“呵呵,知道接下来你该问家里了,放心吧,这么些年我一直挺乖的,思念也乖,沝儿,呵,除了上面‘渣男’行为也还,还称得上乖吧……”听到这里,慢慢放缓脚步的任沝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管理,被老头子经年不变的幽默逗笑了。可是父亲那里逐渐传来的哽咽又立马让他嫌弃得皱起了好看的眉。
“算来算去,全家就属你不乖!你说当年你这么就一下冲出来了呢,我们明明一切都布置好了,我也跟你保证了多少次,那一枪不会打到我身上的……你还出来……为什么啊!……我的命是命,你的不是吗……”眼看老头子越哭越大声,眼泪马上有“水漫墓园”的危险,本想偷偷离去的任沝想了想,还是没舍得让“任家传媒”的面子丟到太平洋去,虽然他一向都觉得“面子就是自己给自己下的套,最是无用”,可是“任家传媒”怎么说也算是一个企业,总得顾及一下吧。
思此,他嘴角礼貌地抽了抽。
“嗳,行了行了,您再嚎下去,今日微博热搜可又有新素材了唉!”快步走过去,敲了敲老头子埋在他自己怀里的后背,无奈又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