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留下了些家底。 田家此后又子嗣凋弊,故而朝廷返还的那些财产大部分都给了大小田氏做了嫁妆。而大田氏的嫁妆中就有这么一处地段、大小都十分合适的宅子,前后三进,甚是整齐,离定安侯府又不甚远。之前老定安侯严歌行一直派人精心打理,倒也妥帖整洁。 从宫里出来时已是黄昏,乌金西坠,漫天红霞。进宫前父女二人便向定安侯府众人道明,因不知觐见何时结束,故晚上便不再回府中叨扰,出了宫直接回大田氏的嫁妆宅子。 其实私心里,父女二人也确实不想再与本家众人周旋。行了十数天的路,疲乏不堪,到了京城又遍生故事,二人体力上都有些吃不消。 而侯府里除了老侯爷颇为恋恋不舍外,其他众人自然满口答应,直催他们好好回去休息。 对于这个没见过几面的庶弟、侄女,严文守、严文谨两兄弟其实也觉得尴尬。更有先妣生前与大田氏的龃龉。故而两人只碍于老父尚在,也不过皆勉强应酬而已。严文宽自然也是如此。 再说严恬,随父亲回家,不想一下小轿就立刻上头。严家小院此时从大门口直到内院正在大兴土木! 秦主恩领着一群工匠在她家热火朝天地凿山打洞,破土拆墙,上房揭瓦…… 胡婶孙伯以及定安侯府刚送来的一干下人眼睛都直了,一个个又插不上手去,只能一溜两行站在院子里眼睁睁地看着。 三寿最先发现了严恬身后的小珠,立即兴奋地朝她大力挥了挥手臂。随后赶紧扯了扯正把大福、二禄指挥得团团乱转的秦主恩,示意他回头去看严恬。 于是忙得不亦乐乎的秦主恩一回头就和严恬那张黑如锅底的俏脸撞了个正着。 小珠低眉顺眼地站在她家小姐身后,完全无视了三寿。开玩笑!以她自幼伺候小姐的经验,她家主子现在应该已是气到了极点。此刻火上不宜浇油,宜浇山药鸡汤、红烧排骨、葱爆羊肉…… 小珠立刻颠着碎步拉上胡婶迅速逃窜进了厨房。此地不宜久留,各位好汉自求多福。 不过严恬毕竟是大家闺秀,平时又持重端庄。于是此刻只是大步走进门来,先是看向孙伯道:“一柱香内我要这院子里再没一个外人。侯府送来的下人只留两个,其余人等全部退回。替我带话儿谢谢大伯母,就说我和父亲两人用不了那么多下人,留下两个已经足够。” 接着眼锋一错,看向秦主恩。平白无故,秦主恩顿时觉得头皮发麻,一股小凉风嗖嗖嗖吹得他全身汗毛孔发炸。 不过严恬却并未有什么大动作,反而干净利落地冲他福了一礼:“今日秦公子着实操劳!先是于城外兴师动众,此刻又在这儿大张旗鼓。不过严恬并不想领情!都说‘善欲人知,不是真善’。故而想必秦公子定是极想当那无名英雄默默施善,也绝不愿让严恬领您的情!时间已然不早,请公子带人速速离去。莫要耽误了您的正事才好。送客!”最两字吼得气壮山河,惊起一滩鸥鹭。 随后严恬谁也未理,抬脚径直去了内院。 严文宽捋着胡子,忍不住挑了挑眉。女儿这股无名火的来源他倒能猜得出来。毕竟自小娇养,随心所欲,突然到了京城虽不过才一天,却处处压抑,尤其刚刚进宫,其中的委屈不爽他也能体会几分。 不过……自己这个平时不动声色怒不外露的闺女今日竟然破天荒地朝一个外人发了火?这可真是……要多稀奇,有多古怪!他又想起洛州相处的那段日子。严老帅哥眯了眯眼睛。以他的经验,无论男女,一般心知自己被偏爱时,方才会如此有恃无恐。恃宠而骄这个词可不就是这么来的? 恬恬的心事,现下还不大好猜。不过如果不出意外,将来想必得出意外…… 于是,他意味深长地拍了拍秦主恩的肩膀,也走了进去。徒留满院的工匠手下,大眼儿小眼儿一起看向这位“现场施工指挥使”。一时间鸦雀无声。 这些人都石化了!我是谁?我在哪?我都听到些什么?刚刚那位女壮士是……当众撅了京城著名的活阎王?!乖乖!这辈子值了! 大福此刻真心敬严家大小姐是条汉子!一出手就把秦主恩的脸当鞋底子拍。他们家九袋长老!那么大个人物!下午见了严二爷一面后就火急火燎地拉起人马来严家小院亲力亲为地当苦工!忙前忙后,人仰马翻,没落着半句好话不说,竟还被当众一通儿冷嘲热讽?!更离谱的是,怎么,竟还被限时一柱香地撵人?! 他抱着脑袋,等待着预想中的飞沙走石,风云变色。然而,他们家九袋长老竟然并没有当场现出原形!更他妈离离原上谱的是,这位混世魔王此刻反而先略显心虚地咂了咂嘴,随后端着一脸的小心,贼眉鼠眼地压低声音吩咐道:“我看也差不多了,赶紧手脚麻利地收尾!一柱香内收拾干净撤出去!” 大福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妈的,真疼! 自己如果不是在发梦,那这事儿的离谱程度,堪比太阳打被窝里出来!他们那位一言不和就剁人手的爷难道被夺舍了? 他转头看了看三寿。大孩子表示情绪稳定。你这么惊悚纯属少见多怪。你看我就已经见怪不怪。更奇怪的事情我在洛州都见过。你能想像这位爷亲自挑水劈柴烧火做饭吗?你想像不到!全京城但凡他是个人就都想像不到! 大福又去看向二禄。只见这只假狐狸眼珠子转得像摇骰子,扇着扇子表示自己悟了!这很有可能是他们家堂主多年来的大缺大德,不是,放荡不羁!终于种豆得瓜。于是天老爷派下一位罗汉金身,特来降服此妖孽!看样子……这妖孽是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