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岚山回律所,正好赶上了下班的晚高峰。在能把人挤扁的地铁和能把人急死的出租车之间,韩之遥纠结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了前者。
时间就是金钱,现在赶回办公室,还能再忙会儿工作。
七点钟开始算加班,发加班费的那种,考勤系统自动计算。外加三十块钱的加班餐补,晚饭也有了着落。
如果超过十点钟,晚上打的回家的路费可以报销。
这就是公司制律所的好处,即使摊上老胡这样的铁公鸡,也有公司在后面买单。不好的地方是明日复明日,永远在帮合伙人打工。
等有朝一日出去单干,也就算熬出头了。
不过,作为一个入行没几年的初级律师,韩之遥暂时还没有那样的野望,也就指望多赚点儿加班费和提成奖励。
对自立门户的律师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优质客户带来的稳定案源。而羽翼未丰的新人律师既没有人脉也没有资源,大多都像摆在货架上的商品。能不能被挑走,全都仰赖握有话语权的大佬们。
好团队和好机会,可遇而不可求,并不一定不直接和专业能力挂钩。
六点多,回到律所,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与晚高峰的喧嚣与拥挤毫无瓜葛,有的只是早晨八九点钟的鸡血和朝气。
同事们一个个稳坐在电脑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除了因为对着电脑一整天而在脸上泛起油光,精致的发型也渐渐蓬乱之外,和早晨刚到办公室的光景没什么差别。
不过,随着韩之遥从他们的工位旁路过,陆续有人注意到她并抬起头来,露出蒙娜丽莎式微笑目送她的行进。
韩之遥虽不明就里,还是轻轻点头表示回应。
还没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她就见到组里新来的实习生余卉妍已经伸长脖子,从隔板上方露出的双眼朝着自己这边瞄了过来。
00后的余卉妍是N大法学院的大四学生,和韩之遥师出同门,算得上隔辈学妹。
天合至少有一小半律师都是N大法学院的毕业生,每年入职的新人都能在录取名单里找到自己的熟人。
待韩之遥靠近,余卉妍轻快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甜甜地喊了一声,“韩律师。”
“卉妍,你还没回去呢。”韩之遥一把拉过椅子坐了下来。
“今天有人给你送花哦!”笑眯眯的余卉妍没有直接回答韩之遥的话,而是伸出手,指了指她的桌面。
为防打扰到周围仍在办公的律师,她极力地压低了声音,但面上激动的神色却掩饰不住。
“嗯?”韩之遥甩了高跟鞋,正在用脚去够摆在桌子下方的室内拖鞋,“送花?”
她抬起头,看到显示器旁边摆放着一大捧满天星。刚刚走过来的时候,已经注意到了,她以为是哪个同事桌上摆得太满,才趁着她下午外出临时借用了一下地方。“所里搞活动了?”
“什么呀,外面的花店送过来的。”余卉妍满脸八卦地凑了上来,“是凌律师吧?近水楼台就是好呀。”
“他不会送我花的,”韩之遥一边说,一边小心地扒拉着花束,试图寻找里面的卡片,“会不会是谁送错了呀。”
“Cindy拿过来的时候我问了,收件人就是你。”余卉妍笃定地排除了送错的可能性。
“真不是他。”韩之遥十分干脆。
“难道不是昨天你生日聚餐他没来,专程来秀一下么?不用不好意思啦,反正凌律师也不在我们这一层,哈哈。”
天合律师事务所占着十七楼和十八楼两层,凌轩宇所在的金融组在楼上。
两人正说话间,旁边的一扇门从里面打开了,胡主任背着手踱了出来。
“小韩回来了呀,和岚山那边谈得怎么样啊?”
韩之遥赶忙将双手从花束上移开。
“解约方案新修改的地方都和他们解释了一遍。”
“我听说他们那边空降了一个新的经纪总监?”
“胡主任,您的消息还真是灵通。”
“当然,”胡主任也不客气,“好像是95后?”
“嗯,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
“这么年轻,”胡主任嘀咕了一句,“不会是哪个大股东家塞进来的吧?”
“有可能。”
“有可能?”
“详细资料没公开,不过网上挂着的股东名单里确实有姓原的。这么少见的姓氏,应该有亲戚关系吧。”
“怎么样,好打交道吗?”
“嗯,”韩之遥迟疑了一下,“就正常吧,挺精明的。”
“他们没有当场给准信?”
“说是要内部讨论一下。”
“看来还是不肯松口啊,我们还是要继续努努力呀。”胡主任的语气平缓得仿佛和她谈论的是隔壁老王的日常,而非自家亲戚的危机。
胡主任一开始就将李婉婷的委托全权交给了韩之遥,原本就没太插手这件事,这两天曝出大瓜后,更是绝口不提李婉婷的名字。
虽说只是妻子的表妹,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但毕竟也沾亲带故呢。
韩之遥忽然有些羡慕起胡主任置身事外的自在态度来。
“不过,他们答应了不另外索赔。”
“哦?”胡主任两眼放光,“这么厉害,你怎么说服他们的?”
“不是我,”韩之遥有点儿不好意思,“他们主动提出来的,说是念在旧情。”
“哦,那他们应该是知道婉婷手头也没多少现金。”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劝他们还是有多少先拿多少,不要硬拖。”
“这是明智的选择,他们应该也不想自己的牌子被婉婷砸掉。”
“我这周会再探探星源的态度。”估摸着胡主任对内中纠葛恐怕比自己更清楚,韩之遥也没有拐弯抹角。
胡主任点点头,“星源嘛,这次估计会撇得一干二净。眼下,我们的首要任务就是尽快解约,其他事情暂时就不要牵扯太多了。”
一方面是为了给往日的大客户岚山留面子,另一方面也保不齐今后星源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