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身姿卓越,眼尾那一点红痣,像极了冰天雪地里锦上添花的那一株红梅。如此好看的人,她自然舍不得叫他就此死去。
“殿下客气,我救你,也只是不舍得这倾世的容颜就此消损。”弦月说着,已经将雪兔处理干净,架在火上烤了起来。
“你既不是因为我这太子的身份救我,以后便不必尊称我为太子殿下,我名贺颂,表字祈宸。”
“宸,是君王的意思,你便对得起皇帝的期望了?”太子本不必有表字,因为表字多为长辈或同辈亲近之人称呼之,然而太子殿下身份尊贵,何人敢称他名讳?皇帝赐予他表字,是对这个儿子打心眼里的疼爱,此表字,便只有皇帝皇后二人唤得。可见贺颂不只有高贵的身份,同时也有皇帝的宠爱。
可他还是因为无能被流放了。
今日之前,弦月还觉得这位太子可能是藏拙,然而经过下棋、相处、谈话看来,这位太子是真拙。
贺颂没有说话,靠在石壁上,静静看着弦月。
他不知道刚刚弦月给他喂了什么,喝完之后,他觉得身体好了很多,但多日风寒未愈留下来的咳疾,此时又要发作。他闭上眼睛,憋了好一会,喉头的痒逐渐化去,他缓了一会儿,正要开口说话,突然猛地咳嗽起来。
弦月听那咳嗽声越来越急促,只怕他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去了。
贺颂也没想到,这病来的如此猛烈,他喉头一甜,直直吐了一大口鲜血,落在地上形成一滩,带着黑褐色的血块,弦月见他仰面要倒下,来不及震惊,赶忙接住了他。贺颂沉重的身体差点把她压倒。
弦月把人放平,摸了摸他的脉,眉头狠狠皱起。
她并不精通中医之道,但这乱中有序的脉象告诉她,贺颂大概率是慢性中毒,持续时间已久,甚至已经到了不可扭转的阶段。毒性蔓延他的身体,让他的身体养成了另一套运作节奏,如果想要治愈,需要长期调理。至于怎么调理,弦月无从得知。
是因为弦月将修复液喂给他,这才导致他的身体应激吐血。
修复液治不了这毒,但却与此毒互不相容。
篝火劈啪作响,烤兔肉的香味弥漫,弦月把外衣脱下,盖在贺颂身上。她搓搓冻红的手,跑到山洞外弄了些雪回来,用从空间里取出来的合金容器烧了热水,喂给贺颂,然后再把容器收回空间。
这一夜贺颂没有再醒过,弦月握着他的手,靠在他身边的石壁上睡着了。
第二日,大雪依旧。弦月探头望去,渺渺万里云层,千山暮雪,不知归路前途。
刺客或许扔在找他们的踪迹,此时出去,危险至极。但弦月不得不出去,她的半吊子医术救不了贺颂,此时不走,贺颂就要死在这荒无人烟之地。
四下无尘,雪飞云起,天寒梅瘦。
弦月单薄的身体承担了贺颂的重量,背着他,步履瞒珊地走在雪山梅地。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此情此景,弦月不由想起这么一句诗,雪与梅皆是傲骨之花,梅生在最严寒的季节,不与百花争艳,独自在万物凋谢的荒芜里,绽放自己的芬芳,用独特的香铺满整个冰天冻地。
弦月觉得这是一种鼓励,为了让困于此处的人有毅力用勇气走出去。
望着陡峭的山脉,弦月心下一片寒凉,刚刚燃起的斗志被现实击碎,她要如何才能背着这么重的男人,爬上山顶。
一筹莫展之际,身后人有了些活人的动静。
他咳嗽几声,声音微弱,吐在弦月颈边的气息是热的。
“别管我了,你自己走吧......”
弦月见他醒了,从怀里掏出尚且温热的兔腿,递了过去。
贺颂接过那用棉布包着的兔腿,眼眶唔得红了他知道那块棉布是弦月里衣的布料:“为什么救我?”
弦月将人往上掂了掂,道:“吃点东西,别死了。”
冷天里,人体为了分解更多的热量来维持恒温,需要更多的能量摄入,弦月不敢马虎,催促贺颂吃东西。
“这山再难爬,我也是要爬的。”弦月仰头望着触不可及的山顶,眼神里满是坚毅,“你抱紧我。”
贺颂用尽全身的力气,也只能勉强拿稳兔腿。
弦月无奈,扯烂衣服,把长布条用水浸湿,将贺颂绑在了自己身上。
贺颂嘴唇冻得发抖,勉强地笑着,把兔腿递还给弦月:“放弃我吧......我不化成厉鬼找你麻烦。”
弦月倔强地让他吃,声音清冷固执:“你就是再难救,我也是要救的。”
陡峭的山崖上,飞雪似杨花,两人的存在是那么渺小,好似随便一朵雪花就能将他们砸的滚落下山,贺颂最后还是没能拿稳兔腿,啃了没几口的兔腿掉下山崖,深不见底,他的头歪倒在弦月的肩上,轻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