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遂乐其实很感谢夏淳打断了她的话,否则一旦她起了头,就不知道该怎么收尾。她跟徐聈清只是普通同学关系,总不能因为他看上去像风那样温和又包容,她就轻而易举地把心事说给他听。
家里的这三两事,怎么好告诉一个外人。
早读连着第一节课,季遂乐依然安安静静的,徐聈清却走神了一回,在想她早上究竟想说什么。
下课铃声一响,老师刚布置完作业,季遂乐就起身出了教室。她平日里出了去卫生间很少离开座位,第一节课下课大家都还是昏昏欲睡的状态,杜乐都会习惯性地补一会儿眠。她正准备趴下,不见了同桌,惊讶地抬头张望,还戳了戳前面的唐健,问季遂乐人呢。
唐健一下课就忙着看他的玄幻小说,压根没注意到后面。
曾茹可过来跟夏淳讨论原计划运动会之后给获奖选手采购的奖品,听见杜乐跟唐健的对话,无意地回答:“我刚才准备去找老班的,但看见他跟季遂乐一起回办公室了,就没去。”
杜乐嘟囔着:“哦……那估计是去美国的事。”她脱力地趴在桌上,闭上了眼睛。
徐聈清觉得不太对劲,季遂乐从昨天开始脸色就不好,又这么着急去找陈帆,不像是去咨询,而是……
“诶,留学生,昨天的数学思考题给我瞅瞅呗,一会儿老班估计要点人上台。”夏淳只同曾茹可说了几句,又关心起了自己的数学问题,“我今天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可能我要被点名。”
徐聈清把练习册推给夏淳,无奈道:“别喊我留学生,只是去交换学习,跟留学差远了。”
“行、行,你现在是条大腿,我得抱着。”夏淳停顿了下,又补充,“不过以后还能指望季同学,你们俩在,我的数学不用愁了。”
被记挂着的季遂乐揉了揉发痒的鼻尖,忍住没打喷嚏。
她站在陈帆的办公桌前,陈帆已经沉默了足足一分钟,季遂乐渐渐感到无措,她好似一个做错了事的学生,被老师喊来办公室里罚站,接受着其他老师的注目礼,后脑勺都似要被一个又一个投射而来的眼神洞穿。
陈帆终于叹了口气:“你都考虑好了?跟家里人商量过么,需不需要我联系你妈妈过来,我们好好谈一谈?”
季遂乐憋着气,再重重吐出:“我都想好了,我放弃去修学的名额。”
“……老师能知道为什么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无论是展示自我或是证明能力,陈帆不觉得有什么理由能够让季遂乐轻言放弃。
季遂乐脸上堆着苦笑:“老师,我家里开不出存款证明。”
陈帆没想到会是这种理由,也更加不理解这会成为季遂乐放弃机会的理由。通常来说,孩子得到了这样的机会,家长多半会想方设法为孩子扫除困难,这一次的行程开销虽然多,但应当也是一般家庭能负担得起,季遂乐也没有申请过贫困生补助,应当不至于捉襟见肘。
“我还是找你妈妈过来吧。”陈帆还是认为这种事不能只听孩子的话就草草决定,他也得为季遂乐负责,学校给这个机会,是为了让成绩优异的学生开拓眼界,季遂乐就这么放弃了,未免太过可惜。
季遂乐低着头,眼睫颤了颤,终是回答:“好吧。”
陈帆看着她,拍拍她的手臂一侧:“别想太多,先回去上课,等你妈妈来了我们再谈。”
“好……”
季遂乐收拾好情绪,装作无事发生般走回教室,落座时已经打响了预备铃,她出神地望着黑板迟迟没有动一下。杜乐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打着呵欠从抽屉里翻出课本,摊开后又想趴下去继续睡。惺忪睡眼瞥见一动不动的季遂乐,她清醒了几分,伸手戳了戳季遂乐的胳膊肘。
季遂乐僵着脖颈转头。
杜乐话到嘴边,又迟疑着收回,奇怪地问她:“你怎么啦?”
“……没事。”季遂乐眼底总算恢复了一些神采,“就是有点累了。”
杜乐也没多想:“哦……你眼睛红红的,好像是没睡好。”
“嗯。”季遂乐举着课本遮住眼睛,“我中午多睡一会儿。”
可惜中午季遂乐没时间午休,陈帆给付燕打过电话之后,付燕就跟新公司请了假,匆忙赶到了川海。一路上付燕还特地联系了季至诚,让他也一起到学校见老师,季至诚打了半宿的牌,半梦半醒,有些不想动弹,付燕在公交站台等车,没忍住吼了他几声,挂了电话,不再指望他。
季遂乐吃完盒饭,去洗了手回来,又拿着水杯去水房打水。陈帆说妈妈一会儿就来,她得在去办公室前把该做的事做完。
徐聈清,路逾天,褚利丰三人在水房外的走廊里聊天,褚利丰第一个发现了季遂乐,笑嘻嘻地同她打招呼:“嗨!你这次真厉害,我们老班都一直在夸你,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季遂乐笑了一下:“你好,谢谢。”
“我还真是很少见到有人数学能考得过徐聈清,他这人就是个理科脑,幸好咱们这里还有语文英语两门课拴住他,不然他就是一匹脱缰的野马,哦,考试方面的。”褚利丰越看季遂乐越顺眼,“同学,我特别看好你,加油,碾压他。”
季遂乐觉得他的用词不太恰当,但他们不熟,她也没有纠正他。她沉默地看看褚利丰,从他身边经过,打完了水,再默不作声地往教室走。
从头到尾就像是没有注意到徐聈清跟路逾天似的。
褚利丰见状,幸灾乐祸地抱着手臂狂笑:“季同学果然很独特,完全无视了我们路大帅哥跟徐大仙。”
路逾天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褚利丰一眼,为了形象,没翻白眼。
徐聈清压根没听褚利丰在说什么,季遂乐的状态还是不太对,但他一直没找到机会再把早上的对话进行下去。他感觉到是季遂乐单方面提前终止了话题,她不想说,他若是追问,反而会让她为难。
他弓起手指敲敲墙面:“回去了。”
“这么早啊,行吧。”褚利丰耸耸肩,看着徐聈清离开,撞撞旁边的路逾天,“我怎么觉得徐聈清在搞独立呢。”
路逾天失笑着看向毫无自觉的褚利丰,就他这口无遮拦的样子,能跟徐聈清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