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木门被踹开,进来的却不是江陵的官差,而是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怎么是你们?”
她也是常出入黑市的人,除了新来的生脸,厉害的打手就那么几张熟面孔,给她一眼便认出来。
打手们似乎对她的问话也感到惊奇:“不是您花钱让我们从黑市过来的吗?对不住啊风大姐,路上遇到了您的对家,点子有些硬,耽搁了一会。”
每次接货送货,她都会上黑市找几个帮手,就是防着对家下绊子,今次带出来的人都死在了山上,乍一看这群江湖客,还以为时光仍在昨日。不过她转念一想,官府手底下劫人这事儿,多半不好让自己人出面,甘松花钱买凶更能解释得通,随即推了一把愣在原地的人,呼道:“快走——”
衙门那几个把手在楼梯下的人已经被放倒,风翠翠抬脚踩过去,心想:小山爷啊小山爷,贼怎么可能和官府合作呢,除非有一日官不再抓贼,否则就算拿了奸细,怕不是还要用我继续钓大鱼,我这背后水深,可也得罪不起!
身前开路的黑市打手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盯着后厨的微光,把刀握紧。
风翠翠扶着发髻想了想,自己能逃出生天全亏了那孩子和他爹,于是摆摆手道:“走吧,赶紧走,不然追兵要过来了!”
等她带人杀出驿站,窝在柴火堆后的贺娘子将怀里的孩子推给他的母亲,从木楼梯下闪身而过,要替那几个差役拂穴止血。
孰料,对方却攀着她的手说:“贺娘子,快,快去通知小山爷!”
——
宁峦山听到消息时,正连夜和华襄等人布置埋伏,听到报讯,立刻策马往回赶,在半路被前去川江舵摸查的魏平追上。
“来得正好,我让你盯着四劫坞那个甘管事,人怎么样了?”
“没动静啊,今晚还陪着他们的总瓢把子喝茶呢!”魏平纳罕。
宁峦山闻言,将眉头压得很深。
——不是四劫坞的人?
冲进驿站时,迎面扑来一股熟悉的味道,他用手在鼻翼下扇了扇,下马半跪着查看几个兄弟的伤口,发现外伤并不致命,且血已经止住,并无大碍。
风翠翠用的也是这种来自黑市的迷香,看来劫匪系出同路,这些人还要在道上混,不敢对官差下死手,怕闹出大动静,看来,只是为了救人。
华襄咬牙,十分愤怒:“这女人真狡猾!”
宁峦山却感到疑惑:“她身边的黑市打手明明已经在山上死光了,这些人是怎么找到驿站的?”
“哥,会不会是你说的那位甘管事,为了不暴露自己,故意上黑市找的人?你不是说他们有一腿?”
“不暴露自己最好的法子就是弃车保帅,我们这个时候见到的,应该是风翠翠的尸体。”宁峦山冷冷地说。
华襄再猜:“就不许她自己提前找好人接应?”
“她都要躲到岳阳去了,在江陵留什么接应,钱多得打水漂子玩么?”宁峦山摇头。
华襄笃定道:“那就是她想法子捎了信!”
“黑市的人看钱行事,口惠而实不至是没用的,何况是劫囚的大事。风翠翠被押着,身上最值钱的也就是那点首饰,首饰最惹眼,少一样都容易被看出来。你不是还说,昨日掉了一朵绢花,给楼下的孩子捡了去,拿手里玩了一下午……”他顿了顿,蓦地道,“孩子的爹娘呢?今日可有出门?”
“……好像出去过?”
华襄今日一心扑在设伏上,也没怎么多留心,猛地被问话,倒有些张口结舌:“他,他们在驿站做工好些年,负责后厨伙食,总要买菜吧。哥,你该不会是怀疑他们和风翠翠串通?”
“昨个我倒是碰到那个男人送饭,当着所有人的面搜了他的身,连鞋底都看了,没有信更没有信物,我不信那女人什么都不许诺,就能说动人帮她跟官府对着干,人又不是傻子,再说,就算巧言令色,送信总要有凭证吧,没有信物人家怎么信他,还是说……”
话未说话,带人在驿站外搜查的魏平火急火燎冲了进来,将少年的话打断:“我们的人在附近发现了一些尸体,有一个还剩口气,已经救回来,说是有人出高价,来灭风翠翠的口。小山爷,你说会不会是凶手知道我们要诱捕他,故意□□,结果反被另一拨人截胡了?”
“另一拨人,你想说四劫坞?这就有意思了,难不成我们都猜错了,那甘松还是个情种?”宁峦山片刻思忖,转头朝华襄指挥:“华子,你先把珠花找出来。”
华襄闻言,朝后厨快跑了两步,似是想起什么,回头远远地喊:“遭了!美人姊姊还在这儿,会不会波及无辜?”看他哥那个呆子还停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又冒冒失失折返回来,硬推了他一把:“你还不快去看看!”
宁峦山小声嘟囔:“……谁有事她都不会有事。”
魏平插嘴:“什么美人姊姊?”
“哦,就上次我找来假扮玉想的,前两天衙门口你不还见过一面么?人家已经有主了,你别惦记。”说完,推门而入,给魏平碰了一鼻子灰。
“谁关心她有没有主!”魏平一脸莫名其妙,那姑娘戴着幕离,他连脸都没看清,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但他左右寻思,忽然顿悟,隔着门板喊道:“宁峦山,你小子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