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划过柳鸢的耳际,将身后追赶着的人们统统抛在了远处。
或许是人类对黑暗本能的恐惧,比起白日里初见的震撼,夜晚的森林中更像是怪物的巢穴,那莫名其妙的窥视感,比寻常树木大了好几倍的巨型松树,到处都透露着诡异的气息。
赤脚跑在森林并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尖锐的碎石、粘湿的泥土和污秽,还有那些来不及细想的不知名物体,从脚底划到小腿,一道道结痂的狰狞血痕向上攀延,在触及到裙边深处后消失不见。
可眼下柳鸢已顾不得去思考太多,强烈求生的欲望促使她忽视森林里不同寻常的鸟叫声,比起面前未知的漩涡,她宁愿一头扎进去被怪物啃食,也不要死在同类的屠刀之下。
柳鸢本是蓝星上一名普普通通的高三学生。
她像往常一样,十一点下了晚自习,就顺着人流涌出了校门口。
刚刚下了小雨的沥青路面像一片湿漉漉的港湾,将夜晚的灯火同喧嚣声一起卷入翻滚的浪潮。柳鸢站在红绿灯旁,低头看着自己在积水中的倒影,一个扎着马尾难掩疲惫的女孩子,个子不高却背着厚重的书包。
她试图让这个还要为生存操劳的女生开心一点,做了好几个鬼脸才终于逗笑她。
可下一秒人群开始穿梭,他们轻快的步伐将水面弄皱,难言的情绪随之扩散开来。
柳鸢抬手掏了掏左边洗得有些发白的校服口袋,将里面缠绕成一团的耳机握在手心里,等走到对面的小吃街才打开。
她边走边低着脑袋将耳机头从杂乱的线团中抽出来,仿佛这样就能抵抗周遭香气的诱惑,把腹部的饥饿感也抽离出去。
“ 我跟你描述一个灵魂,它拥有不谢的青春 ”
随着细微的电流,歌声在柳鸢的世界里静静流淌,这是她在两个世界里随意切换的通行证。
“ 每当夜色降临,就会轻轻歌唱 ”
周围穿着同款校服的学生们背着各式各样的书包在小吃摊前肆意交谈着,而他们的家长要么守在路边的车里,要么在一旁默默守候。
“ 它唱着一个新鲜的故事,里面的人们相互微笑 ”
柳鸢看着人们脸上的笑意不免有些艳羡,但同时一股熟悉的疏离感从心底涌出,她感到有些难堪,只能加快了脚下回家的步伐。
“是不是每个夜晚都要这样
为了爱
去用清醒交换”
她嘴唇微动无声地唱着,每到这一句的时候柳鸢总会把歌词里的“男孩”改为“女孩”,像是在歌词自己的主打歌,
“女孩别哭
美丽世界的孤儿
可我的心
我的家
在哪里
在哪里呢我的朋友
... ... ”
突然,一只手拍了拍她略微瘦弱的肩膀,柳鸢扭头转过身去,右耳的耳机因动作幅度有些大而随之滑落在胸前,而左耳的男声还在悲情地唱着,
“静静地听
有个声音在说爱你
闭上眼
跟随她
跟随她就像跟着希望”
与此同时沥沥俏皮的话语在右耳响起,可柳鸢却感到一阵恍惚,她的视线从沥沥脸颊两侧扬起的酒窝,看向那双抓住她的、温软又炽热的手,这一切好像在瞬间发生又好像已经经历了许多次。
夏天总是潮湿又烦闷,但沥沥仿佛有魔力一般,即使微微湿润的手指扣在一起,也只会因对方的温度而感到快乐。
直到站在小吃摊旁柳鸢才意识到什么,急忙将左耳的耳机取下来胡乱塞在口袋里,沥沥看着她那副样子就知道自己刚刚说的话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于是又笑着重复了一遍,“我说这次为了庆祝今天的月亮,我要请你吃东西!”
“庆祝什么?”
“庆祝今天的月亮啊!”
“?”
“别呆呆愣着啦,快跟我重复——好啊!”
“好...好啊!”
随着沥沥仰起头的笑脸和露出的可爱尖尖虎牙,柳鸢像是被蛊惑了般也抬头望向天空,即使这样看着有些傻傻的。
在此之前柳鸢曾无数次抬头望向Q市的月亮,但从未像今天这般感受到月亮的美丽,浑然的圆月如同被精确的机器刀一分为二,一半闪着耀眼的洁白,另一半则隐藏在夜色的黑暗中。
过于规整的半月有一种奇异的美感,不知是不是长久盯着产生的幻觉,柳鸢好像看到那皎洁的半月里有一个虫蛀般的小洞,一缕缕血雾从中钻出将月亮环绕。
“你想吃些什么?”
听到沥沥的询问,柳鸢连忙低头仔细挑选了几串,等再次回头望去时那等怪异的景象已经消失不见,
或许是错觉吧,柳鸢想。
她看着沥沥十分专业地在杯底加入点葱花和小米辣,将汤汁倒入约三分之二的位置,再放入串浸泡其中。
“这样味道最好啦!”
柳鸢不明觉厉地点点头,双手小心翼翼地握住了装关东煮的纸杯和沥沥的好意。
“那我就先走啦,拜拜”
“拜拜”
柳鸢望着沥沥离去的背影,张嘴无声说了句谢谢。
她知道沥沥不喜欢朋友之间道谢,但还是忍不住想要说,不是为了这一杯关东煮而是为了能遇见沥沥这样好的朋友。
在回去的路上,柳鸢快乐地哼着歌,若不是手里的关东煮她甚至能蹦出来。
就连耳机也被主人那份雀跃的心情所感染,不在emo云里徘徊,而是真的替她蹦出了口袋。
“啪嗒”
细微的落地声并未唤醒前方的女孩,一个人影缓缓走来,捡起地上沾了些许污泥的白色耳机仔细擦拭,随后将其小心翼翼地装进了袋子里。
高高挂在天空的月亮则一直凝视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身影,血雾越发浓厚,仿佛要将整个月亮吞噬......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柳鸢将手中握着的关东煮放在书桌上,打开台灯,几缕香气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