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邸夫人孙氏,瞬间泪崩,放声嚎哭。 “我可怜的孩子,为娘离了你可怎么活?” 孙氏的哭声令人心碎,吴邸虽然不止这一个儿子,但白发人送黑发人,近二十年的亲情化作泡影,若是连这都不算人间惨剧,还有什么算? 吴老将军脸色惨白,哪怕他早就做好心理准备,昨晚有一天,吴家子嗣会为国捐躯,但这一天来的实在是太早了。 吴老将军踉跄了两步,猛地攥紧拳头,铿锵有力的声音自牙缝里挤出来:“甲胄作了棺材,与马革裹尸无异,至少我儿死的其所!” “那些算计我儿的贼人,可全都落网了?” 面对吴老将军的质问,家丁擦了擦眼泪,低着头哽咽道:“听巡城司的人说,埋伏偷袭少爷的逐月义从,跑了二十多人。” 就在吴老将军愤怒之际,家丁的声音再次传来:“剩下的三十九个逐月义从,已经血债血偿,少爷没给吴家丢人。” 吴老将军岂会不知逐月义从的厉害?但凡给那些混蛋像样的武器装备,他们的战力就和边军精锐无异。 而吴利临死前,竟诛杀三十九个逐月义从。 吴老将军深吸了口气,仍旧压不住奔涌而出的泪水,老泪纵横道:“我儿可以昂首挺胸,堂堂正正的去面见列祖列宗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喊声:“罪人秦枫,送吴邸少爷回家。” 在吴家众人的注视下,一群浑身缠满绷带,惨不忍睹的功勋子弟,抬着一块木板,迈着艰难的步伐走了进来。 木板上躺着一具遗体,吴家人一眼认出,遗体身穿的甲胄,正是吴家祖传宝甲。 尽管无法直接瞻仰吴利的遗容,但是所有人的视线落在甲胄上时,都为之心惊。 甲胄上遍布密密麻麻的破口,有被破甲重箭钉出来的小洞,也有被长矛捅出来的长口。 在胸甲左侧,有一个直径一寸半的破口,这里就是致命伤。 因鲜血曾顺着破口溢出,导致整个胸甲被染红一大片。 吴利虽已战死,但仿佛英姿尚在。 七功勋虚弱不堪,但他们却咬着牙,不肯别人帮忙,就这么抬着吴利的遗体,晃晃悠悠的走到吴老将军面前。 “伯父,我们把吴利带回来了。” 张浚眼眶泛红,带领着众功勋,缓缓将吴利的遗体放下。 与此同时,秦枫走到吴老将军面前,竟直接单膝跪地,低着头,充满歉意道:“身为吴利的教官,以及誓盟弟兄,没能将吴利活着带回来,无论如何,我都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就算老将军一剑把我砍了,为吴利一命抵一命,我也绝无怨言。” 话音刚落,张浚等七人也跪倒在地。 “我们也有责任!” “吴利是为我们抗线,挡住了最多敌人,承受了最多攻击,他身上的每一处伤口,都是为了保护我们。” “吴利没有辱没吴家列祖列宗,更没有辱没大炎功勋之名!” 吴老将军岂会不知这群功勋子弟的德行?平日里吃喝嫖嫖嫖,五毒俱全,与那些纨绔子弟没有任何区别。 在此之前,甚至揽仙楼的艳兰姑姑,曾两次登门,讨要嫖资。 每次吴老将军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吴利变成这副德行,还不是被王庆科他们给带坏了? 为此,吴老将军甚至都不敢再期望,这个纨绔儿子出人头地,只能将一切希望,寄托在小儿子身上。 吴老将军断然没有想到,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儿子,竟然如此壮烈。 他再也无法控制情绪,直接扑在吴利的甲胄上,嚎啕大哭起来:“儿子,我的儿子,爹以你为骄傲。” 孙氏和一众家眷也纷纷跑了上来,围着吴利的遗体,哭成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吴老将军才终于擦了擦泪水,起身走了过来,将张浚等人逐一拉起。 最后他来到秦枫面前,看着这个京都公认的疯子,不由长叹了口气:“我儿自幼习武,为的就是冲锋陷阵,报效国恩。” “此事与你无关,老夫又何必迁罪于你?起来吧。” 吴老将军伸出双手,想要将秦枫扶起来。 秦枫却摇头拒绝:“是我的责任,我绝不会推卸。” “吴利战死,说到底,是我没有将他训练到位,平日里流汗少,战场上就流血多。” “自今日起,我愿承担吴利孝敬父母,赡养家属的责任,只要有我秦枫一口吃的,就绝不会饿着吴家人。” “义父,请受秦枫一拜。” 秦枫没有任何迟疑,坚定不移的冲着吴老将军磕了一个响头。 张浚等人见状,也纷纷效仿,磕头行礼,异口同声道:“义父,请受我等一拜。” “我们和吴利是兄弟,您是吴利的父亲,就是我们的父亲!” 此时吴邸门口早就挤满了人。 其中有不少人,都是等着看秦枫的热闹,毕竟吴利战死,吴老将军绝不会放过秦枫这个罪魁祸首。 结果事情的发展,却出乎所有人预料。 吴老将军不仅没有半点责怪秦枫,相反,秦枫竟然当众发誓,替吴利赡养家眷。 目睹整个经过之人,无不动容。 一名对京中子弟深恶痛绝的老秀才,不禁摇头叹息,感慨万千道:“想不到,真是想不到……” “京都最有情有义的子弟,竟然是一个疯子带着七个痞子。” 众人深刻地意识到,这群家伙,虽然平日里多有恶习,但上了战场后,却甘愿流尽最后一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