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给他,问道:“可认得此物?”李工匠下意识看了看尹芸,才接过玉佩。手指从玉佩慢慢摩挲至穗子尾端,戛然而止:“此物…是出自小人之手。”宸英殿中,一片哗然。“两日前,约莫辰时那会儿,尹芸公子造访暗市,请我按照玉石坊的穗子一模一样造一件,便是此物。”坊主忍不住问他:“好家伙,你这手法堪比我坊的工匠,你师从何人啊?”“赵国李崇明,便是家父…”坊主恍然大悟:“对了,你也姓李!真巧,咱们师出同门啊!只可惜你学了一身本领却在暗市做造假营生,实在愧对你的父亲!”李工匠自知理亏,也不做辩解,只对坊主说:“家道中落,为了营生去暗市骗人,有今日下场也是草民罪有应得。”他抬起沟壑纵横的脸,面对着身前这些高官权贵说,“尹公子当日来找草民,只说了修复玉佩,草民从来只做生意赚钱,不管闲事,但那日在暗市听得尹公子是遇到了大麻烦,还说…说尹家又要赔钱,后来草民细细琢磨,觉得应该和贾楔的死逃不了干系。”尹芸一看自己造假瞒不过去了,便用起苦肉计:“我的穗子是丢了,但绝不是案发现场那件,我丢的是整条,那条不完整,不是我的!若非害怕被贾楔的死牵连,我也不必去暗市交易,也不必烧了原来那件,不然…不然就可以自证清白!”他想了想,急忙补充,“南宫蔺和贾楔有私仇,他才有最大嫌疑!”苏衍看着他垂死挣扎不禁失笑:“你和贾楔刚争吵完,第二日一早便去暗市修复玉佩,是否太过着急了?这件玉佩虽然名贵,但对于你来说不至于如此吧?而且贾楔之死,可是在下午才传扬开,是我和学生们发现的,在这之前谁都不知。那么请问尹公子,你从何处听来贾楔死了?还有,如果我没推断错误,南宫蔺的穗子就是你偷走的,自己再去暗市做一条假的,混淆视听,瞒天过海!”太子愤然起身:“尹芸,快如实交代!”尹芸被太子威严吓得瑟瑟发抖,实在撑不下去,便全部和盘托出:“是,是我杀了贾楔!当时杀了人,心里…心里很害怕,就将他扔去了后山。”“杀人时间?”长孙无争问道。“丑时,不记得具体时间了。我回来后才发现穗子被他扯断了,不知落在何处,我担心刑部彻查起来,早晚会查到我头上,我…我便立即去伪造一条…”“南宫蔺那条穗子,可是你做的手脚?”尹芸眼泪直流,点了点头,“是,是我偷的,就在伪造之后偷的。”“那你连夜回城,又是如何逃过守城兵的盘查?”他闭上眼,绝望道:“都收买了,让他们说没见过我便成……”太子听后拍案怒道:“杀人行贿,栽赃陷害,尹芸,你好大的胆子!尹卓,你这父亲难道真的毫不知情吗?”尹卓双腿一软,摊在地上,“都是罪臣做的,小儿只是失手伤人,罪臣一时鬼迷心窍,怕贾楔勒索才灭了口弃尸后山,一切,小儿完全不知情!”可是,他所说的已经毫无意义,忤作验尸结果,那唯一致死的一刀,得是一名八尺男儿方能插入,而尹卓身材矮小,根本不可能做到。三日后,后山杀人案的最终决判以告示广而告之,张贴若水各处,告示上这样写道:经由刑部查明,大理寺复审判定,尹芸杀人弃尸后山,栽赃嫁祸,恶行滔天,今判其流刑,永世不得踏入容国半步;其父大理寺卿尹卓,包庇凶犯,滥用职权,其罪难容,革其官衔,看守皇陵。流刑虽不致命,但也是生不如死,这对富家公子尹芸来说已是最大的惩罚了。苏衍特意在束幽堂外头建了一张功过牌,将此告示撕了一份贴上,供过路人驻足评论,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让路人也顺便赞颂一番束幽堂齐心协力翻案的事迹。而此事迹实则早已路人皆知,众人都道苏先生虽是女子却有男子的睿智和勇谋,仅仅一天,便找齐证据翻案。容国建国近百年,还是头一回出现像苏先生这样的有勇有谋的女子,真是前无古人,后人难及!最后,众人将此事归类成一句话:奇人奇人,奇女子也!风波过后,南宫蔺一家老小包了个大礼,亲自送去阑珊院登门拜谢,苏衍笑呵呵的推开,“做好事不留名,送礼就见外了!”无奈南宫阕一根筋,偏要她收,苏衍一再婉拒不成,只好接下。回头拆了礼,不禁大跌眼镜,区区一篮子蜀山特产,就算答谢了?忍不住感叹南宫大人还真是他爷爷的清廉!至于那受害人贾楔的叔父工部尚书,却未曾出面过,那日终审也未曾出现。想来他脸皮薄,自己当初那样逼迫长孙家,到头来弄错了人,自然不好意思再出现。昏暗脏乱的巷子里,酒馆、赌馆、小作坊大开门店,人头涌动。一身单薄的玄袍立在最深处的角落,几乎隐在了黑暗里,高墙内探出的柳树在他头顶随风轻舞,落下几片柳叶,轻拂过他的脸颊,落在鞋边。徐娘从唯一一间闭着门的馆子里探出头,观察四周,确定无人窥探后,方来到左卿身边。左卿的脸色有些苍白,此时眉头深锁,又添了一抹肃清,“星汉阁下的暗道直通此处,若将来有突发情况,这将是我们唯一逃生的通道。还得麻烦姑姑帮我招揽一些信得过的人,伪装成商人住在这里,总有需要的时候。”徐娘展开欣慰的笑容,对他道说:“放心,你交代的事我定给你办妥当。对了,杀人案虽已结束,但是我担心有人怀疑,一旦怀疑必穷追不舍,你千万别向任何人透露蛛丝马迹,尤其是苏衍!”“是。”徐娘的脸色瞬间沉下去,“锊儿,你要记住,儿女情长都是过眼烟云,你唯一要做的就是杀了墨斐,你不能心软!”左卿怔忡的看着她,半晌才机械的颔了颔首,细不可闻的声音从喉咙里飘出来,“知道了。”碰过面后,左卿戴上斗篷,警惕地离开了巷子。当他踏上马车时,一阵惨烈的呻吟声突然冲击耳膜,他蓦地停下,待他再去检查四周时,那声音已经消失,耳旁除了夜晚的习习微风和街头巷尾的人来人往,再无其他。他却没发现,就在对街,末轩被一个黑影一掌劈晕,从一辆青篷马车上跳下两个黑衣人将她扛上马车,立即飞驰而去。而那个黑影,有着一双和歌弈剡一样嗜血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