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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33上 犯跸陈冤春光好携手蓬莱遇知音(1 / 2)

自西川蛮退以来,圣人的眠便长了,特别是逢着偶日,往往日头登了天,寝宫里也不见响动。对于这个变化,内常侍杨复光倒是欢喜的,神静眠长,眠长身康!为此每晚他都免不了在尚寝姊姊跟前多上一嘴,提醒她将帷幕遮得严实些,阳春三月,天光得早!自己更是着力,五更时节便领着一众小内侍往花树下赶鸟,一入春,这些嘴尖的便最有闹劲,都赶上崇仁坊那群待考望榜的秀才了!

这天竿子还在手上,便听见小内侍唤了一声:“枢密爷爷安!”看时,却是刘行深过来了,流矢迎了过去。刘行深笑道:“小孙儿,你不拜我?”杨复光道:“孙儿正当值,拜不得,过后再来请罪!”刘行深笑笑,抬手道:“宅家还未起?”杨复光道:“宅家礼佛,二更时分方从佛堂出来!爷爷可有要紧事要奏?”刘行深道:“什要紧事,天子万福便是要紧事!”踱着道:“你祖爷(注:杨钦义)身体可还好?”杨复光道:“没枢密的福寿,近来行步也作难了!”刘行深笑道:“这话差了,不说你爷爷,便是你爷的福寿老子也及不得,中尉的榻子是硬是软吾家也不知道来!”便要过了小内侍手中的长竹竿,把着仰看竿头的长旒,嘴里忽然道:“你爷你叔可也有怨言来?小小年纪便致了仕了!”杨复光流矢道:“敢有时便吃我爷爷杖杀了!”刘行深道:“没有便好,勿使人嚼舌!”又道:“时常听人传道,你好武艺,与老子演一回可好?”将竿子一推。杨复光接了,却道:“孙儿正当值,演不得,过后再…”

“那罢么!”

刘行深手一摆,便立到阶下去了。听到殿里报圣人起了,他便抢在杨复光前头进去了,候在了寝门外,六十来岁人,腿脚还真是便利。不多会,皇帝便从里面出来了,刘行深、杨复光流矢拜下问了安。李漼见刘行深在也不怪的,这厮但在宫中,晨昏之际,总要过来问安的,但还是问了一句。刘行深道:“也无他事,便是郑从谠出镇汴州(注:宣武军),今日陛辞。”李漼道:“这也晚了,朕便不见了,你传话与他,朕知其器业可任,故委之以宣武,兵燹之后,望他留意,不久还朝,必当大用!”刘行深应了,便拜了去。

这郑从谠还是武宗会昌二年(公元843年)的进士,大中时便做到了中书舍人,咸通三年(公元862)知贡举,拜礼部侍郎,随后又转刑部、吏部,那时朝野便说合入相,势门子弟,德业兼备云云。此番返朝,曹确一去,朝野又云阁中无老成人,是必入相云云。李漼对他倒无所间言,然枝大者披心,尾大者不摇,私门不抑,则非独害于公室,亦必使穷寒绝望!(注:郑从谠的祖父郑余庆乃德宗宰相,父郑澣,尚书左丞、兴元节度使,大中宰相令狐綯、魏扶皆为其门生)

李漼走下阶,在明灿的阳光下散步一会,便吩咐道:“杨复光,朕要出宫,幸驸马宅,传淑妃、皇子、公主随驾,不必传告驸马,宫中将了酒食去,吩咐珍羞署,要有猪蹄酸羹、蜜纯煎鱼、牛胘炙!可记下了?”杨复光应道:“记下了!”李漼又道:“有进贡的异样果蔬也都携上些!”吩咐了一通,便往殿后佛堂中去了。

宫中却忙乱起来,兴庆宫与广化坊虽相邻相望,可天子出行非是小可的!若起大驾,那便是千乘万骑,北司左右军、南牙十二卫,上到宰相,下至长安令,车马辇舆,鼓吹伎乐,无不毕从。以市井的话说,便是除了宫殿草木,一切有脚有蹄,能搬能提的,都得随着、将着。为此一般大驾出宫,内外得提前两天准备!法驾规模约减大驾三分之一,小驾约减大驾一半,扈从的人马犹有三四万众,圣人又不耐久候,如何不乱的。最后还是韩文约的主意,舍经从权,但使符宝郎负天子八宝相从,其余百官一切不从。禁军及诸卫使在值者扈从便足以了事,再使左街使、京兆尹、万年县令将广化坊四近的街道一封也就好了,出不了事,也误不了事!

李漼倒欢喜,索性连玉辂也不乘,与郭淑妃联辔骑了马,说说笑笑的便到了驸马宅前。韦保衡虽没有得着旨,可一早就知道动静了,听见鼓吹过来,夫妇俩便领着一宅男女迎在了门首。李漼看见女儿便心疼,唤起来便道:“削瘦了,可见还未好全!”同昌公主滴着泪道:“女儿不孝,使父皇、母妃忧心了!”郭淑妃道:“以后可得着意些,你父皇这一冬一春可不容易,忧了国还得忧你!”公主感泣,不由地又咳嗽了一下。

李漼便蹙眉道:“太医院的这些人全不济事,治了一春半冬还是咳!”公主笑道:“本不济事的,女儿好成这样子,还是父皇给医的!”李漼道:“此话蹊跷!”公主道:“不蹊跷,女儿那天闻得驸马得了‘平章事’,一欢喜,疾便去了八九分!”郭淑妃道:“陛下,看来这‘平章事’的药力还是差了些,故未根除!”都笑了。

人才进了宅门,便听到外面起了喧闹声,李漼停下步子,问出什事了。韩文约还未答,普王李俨跑进来道:“父皇,有好几个学生呼冤来,正磕头咧!”李漼道:“何冤?”李俨道:“儿臣问问去!”便跑。李漼道:“唤一个过来!”韩文约流矢传话。不多会,杨复光和李俨便领了一个儒服学子进来,年纪在三十上下,长耳长鼻,高眉高颧,颇有福寿之相,趋到堂上便兀自舞蹈起来,还有模有样,多是个官宦子弟,舞完拜下道:“太学生苏循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唐有国子学,有太学,有四门学,学生各以门荫入学,太学是五品以上的子孙、职事官五品的期亲、三品的曾孙以及勋官三品以上有封之子乃可入学。李漼也不知是谁的子孙,便问道:“汝祖汝父为谁?”苏氏虽非大姓,有唐以来武有邢国公苏定方,文有苏良嗣、苏瑰两宰相。苏循道:“小人乃武功人,远祖乃魏尚书苏绰,与中宗皇帝宰相苏瑰同房,祖父未仕,父苏特乃前任陈州刺史!”

李漼点了点头,苏特他记不得,可是对佐宇文泰奠定周隋基业的苏绰是分外的耳熟,便问道:“汝有何冤?”苏循道:“陛下,非是小人一人之冤,乃去岁在京数千学生、贡士之冤!天降丧乱,徐方不宁,国家以兵戈之故,遂停去岁科考,却不闻今岁倍取,是生夺去岁三十员进士额也!兵戈之起,罪不在贡士,而贡士受辜,故小人等敢犯跸呼冤,以求恩典!”李漼道:“此事朕自有处分,时日尚远,何须栖栖!”韩文约得了意,流矢道:“太学生退!”苏循不敢说话,惶恐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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