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痛快——”
“杀光他们——”
中年民夫缓缓抬头,看见的便是这副群魔乱舞,人间地狱,恍惚间,他见到了自己新婚的妻子,她在半空中朝着自己笑。
他的眼神有了光,便再也无法忍受黑暗。
他定睛一瞧,原来,那不是妻子,而是一把锃亮的砍刀。
那刀马上要落在他的头上,不知为何,也许是死前的走马灯让他重新想起自己原来的生活,嘴角挪动,在人生的最后一刻,夹杂着眼泪,奋力嘶吼道:
“陛下万岁,大宋万万岁——”
“轱辘”一声,人头落地。
剩下的宋人,似乎被那一声话给震醒了。
他们原来或许读过书,或许还有两三个至交好友,或许他们并不富裕,但每天都有盼头,他们曾经是人,是堂堂正正的人。
于是,每一个人死前,都用最后一口气喊:
“宁做大宋人,不做金人狗!”
“轱辘。”
“金贼不得好死!”
“轱辘。”
——“你们,会遭到报应的!”
最后一个人头落地,军中寂静无声。
到后面,刽子手几乎不敢直视他们的双眼,那是地狱火,是幽魂的残念,是不尽的怨气。
真的,会有报应吗?
谁也不知道,也许没有吧。
不然他杀了那么多人,怎么没有人来找他呢?
*
种师道、姚平仲西北方面军马不停蹄赶向开封,二位大将心急如焚,种师道看着手中的舆图,姚平仲问道:“还有几日能到汴京?”
“快了,两日足矣!”
“不行,我们的粮草不够了,必须明日内赶到——”种师道眉心能夹死一只蚂蚁,他们出发时带的粮草已经快吃完了,路上想要沿途寻找补给,却发现全部被金军劫掠一空。
为了进京勤王,他们几乎是日行百里,一切耽误行军速度的东西全部卸下,沿途寻找补给。
一城全是老人,连妇女都看不见。
真是畜生不如的东西!
——“报两位将军!是汴京方面的急报!”
两人相视一眼,姚平仲连忙双手接过,急急忙忙拆开,急报的落款是兵部侍郎李纲,内容是让他们直接改道金兵营帐,去占领敌方大本营,夺了对方的粮草。
“信上说,金兵现在后路被堵死了,大部队全部在牟驼冈这个地方,而金军在黄河边的营帐有大批粮草,让我们凭本事夺过来。”
“我们离金军大本营多远?”种师道闻言,看向舆图,他们现在距离皇城还有五十里,金军大本营距他们也就二三十里的距离。
眼下最后一点军粮只够饱餐一顿的,如果要进攻金军的粮仓,他们就必须破釜沉舟,饱餐一顿后赌一把能不能成功。
如果成了,那么金兵后续补给全线崩溃,如果不成,他们将失去几乎所有战斗力。
“李纲那边派了多少兵出去,万一对方大部队折返怎么办?”
“遇上斥候的话,不就全部暴露了?”种师道没有拿那封急报,喃喃自语道,虽然这种方法有用,但风险极大。
李纲什么时候这种风格了?
“信里说这是皇帝陛下的命令,让我等务必遵守。”
种师道:......
顿时感觉这项计划要完蛋。
赵桓这家伙不能好好当他的皇帝吗,管什么行军打仗的事啊!他会打仗么,读过几本兵书真以为自己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啊?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姚平仲叹息道:“我带一路人马绕后,你带其余人继续进京勤王,速度要快!”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要是成功了还好,万一失败,金军后续进攻起来就毫无顾虑。
而且向来谨慎的李纲蓦然给出这么个指示,让两人不免心里慌张起来。
脑海里是各种阴谋论以及汴京失守的画面。
完全不认为一两千兵卒能顺利夺下敌方的粮。
“欸,那是什么?”就在两人头脑风暴时,几位文官模样的人驾着马自不远处飞驰而来,面相不似金人,没有挂任何旌旗,见到他们的旌旗时激动万分。
远远就在招手。
“两位将军,可让我等找到你们了!”
文人穿着布衣,朝他们拱手行礼,种师道狐疑地也一拱手,询问他的身份。
“说来话长,陛下让我等在附近的村庄留守,就是料到将军的勤王军会从这条道赶来汴京,我等已经等了好几天!”
另一位文人自我介绍:“我等负责看守牟驼冈的马匹军械物资,眼下金军兵临汴京城,陛下英明决断,在三日前便让我等携物资撤离,现在所有转移物资都在这王家村内。”
“金人先前已经劫掠过该村,一时半会不会再来,还请诸位将军随我等进村。”
——“等等,你们说什么?”
姚平仲缓了缓,咀嚼着对方的话,这人确实是大宋人,也从怀里掏出了文书以证明身份。
可是,他觉得有些魔幻。
尤其是他们看到村落里威风凛凛的战马和放在仓库里的粮食时,觉得这个世界无比奇幻。
不是,有粮还有马了??!
富,富裕了啊!
不过众人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几人在村舍内商议下一步的动作,不料,为首那位文人反手从怀里掏出另外一道文书。
打开念到:
“两位将军,此处为金军必经之路,汴京城防务严密,敌人无法攻陷,城中屯粮足够,一时半会不着急进城。朕命姚平仲率五千人马今夜奇袭金军粮仓,种师道原地驻扎,截断金军后路。”
“主动出击,将他们围堵在牟驼冈,此地金军下寨,地势卑湿,届时决蔡河、汴河水合灌金人,一网打尽。”
“听朕的话,乖哈。”
文人读到最后几个字,语气颤抖,嘴角轻搐,实在无法想象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