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先我一步得知,该更害怕了吧。”
我缓缓地说:“不是害怕,王上。我会去长安......一同领罪。”
父亲由皇帝一手提拔,受他倚重,于庙堂上得高位权势。他们有时像互换,在丝线上将筹马摇晃地推至另一端。要从君王处承一份恩,必以倾洒热血、一往无前的功绩来还。
而评判父亲是否恪职尽责,是否心存不轨,也仅仅在君王转念间。这等思虑遥远而不可捉摸,恍若易碎的水面,一望既生裂痕。
符节与密令其重昭然,不可违抗。我向刘恒解释,咬字很轻,怕他记牢一般。
“我应去长安,自请没入官婢,免得牵连宗族......”
代王把我攥得很疼,忽然又松开手,好似他的指尖在燃烧。他一刻也不容缓,“收帑罪传自秦法,是罪名。你又无罪,岂能以此救那些人。”
刘恒正颜厉色之时,面上微微泛白。他的恼来得蹊跷,方才平和的气场无影无踪。
我数着他的呼吸,垂首道:“唯,王上。是我自己考虑短浅。”
“那么多人,若是别的罪,你还能再自请几次?”
有一瞬息,刘恒似乎更生气了,推开木案就要走。我唤了他一句,良久,他以一种强硬的,混合着忧虑的语调说道:“樊少子。秦律严苛,所以寡人才特别告诉你,勿取此法了。”
我听话地点头,指尖合拢摇晃他的手腕,“好,我回去一定好好想想。再不轻易这么说了。
“方才没怎么动暮食,王上一会要不要尝那道羹汤?我完全会做啦。”
我不能左右朝中诸事,代国又偏远,传信费时费力。可整日为不定的命数发愁,东猜西疑,实非我的性子,更莫提与人相争了。
祸福所依,且行且观。
“以后真不这样想了?”刘恒迈步往扇门走,他身穿皂绨,不曳地的袍角像从指缝流走的水,对我说,“以何向寡人作证?”
我慌忙跟上去,像追逐一袭轻飘的幻影,“王上想要什么呢。”
随刘恒踏入夜色的瞬息,凉风盈了满怀。我边拢着蓬松的发髻,使它不被吹散,边分神听他道:“田里的桃将长成……你的羹汤换桃诸,更甜些。”
身前人的嗓音真切,格外柔和。一时间,我的呼吸又乱了。
他说:“下月此时,樊少子可否再为我留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