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炙烤,滚烫的沙漠中,一行百十人,艰难行走在莽莽黄沙中。
这些旅人们个个头缠纱布,缠头的纱布垂下一块包住口鼻又缠回颈上。头上再戴上一顶斗笠,把头脸裹的严严实实,防止晒伤。
众人沉默的赶路,黄沙之上只有滚滚热浪与暗哑驼铃。
这是一只小小的商队,商队的首领叫做那鲁,那鲁是他给自己起的中原名字。中原人管他们这些西域异族商人叫做胡商,他本来的名字很长,那些中原人从来也没有记住过,为了方便他索性取了个中原名。
巨大的近三人高的妖化骆驼,其中九十七匹属于那鲁,其余的胡商,多则二三十匹,少则三五匹,凑成了这支接近三百匹骆驼的小商队。那鲁的骆驼最多,还请有护卫,因此商队以他为首。
一半骆驼驮人,一半的骆驼驮着从金兰城贩回的茶叶、布匹和盐,茶叶和盐压成一块块砖头的形状,沉甸甸的压在骆驼身上。那鲁十分着紧他的九十七匹骆驼,骆驼和骆驼身上背着的货物是他的身家性命。
正午时分,那鲁捞起水囊,小心的润了润唇。虽然已经入秋,沙漠的白日还是很热,烈日暴晒下,人畜需要大量补水。
但他们从金兰城出来已经在黄沙中行走五六日了,正常储水最多能保存三四天,现在水囊里的水都发臭了,且所剩无几。想到商队其他人带的水也快消耗殆尽,胡鲁心中有些焦急,他拉开掩住口鼻的纱布,呸呸了两声。再细密的纱布也挡不住风沙,仍然满嘴的尘土。
他大声喊着商队护卫长:“老蒙……老蒙……”,声音被风拖得老长。
一匹骆驼从队伍里出来,紧走几步,和那鲁的骆驼并行。
驼背上的护卫头领,眉眼深邃,身形修韧,面巾下的声音有些暗哑:“什么事?”
那鲁与蒙尘骁偶然相识,请他当了护卫长,在沙漠中同生共死两三遭,互称老鲁老蒙。
“老蒙啊,咱们方向没错吧?还有几天到羁马?”“两天。”“啧,还有两天,可咱们的水撑不到两天了吧,老蒙,你说咋办?”那鲁摸着两撇翘起来的胡子,偷瞄同伴,他们虽然是生死之交,但他是有些怵蒙尘骁的。
“没有雨师,只能到羁马再补给。”蒙尘骁眉头微皱,这两天控制饮水,体内热症让他比其他人更难捱。
抠门的老鲁!如在金兰城请个雨师随行,可能就不会有目前的困境,那鲁去请雨师时和人吵了一架,被轰出了雨师盟。
最后只能多带点儿水囊上路了,金兰到苏城,说远也不远,一切顺利的话,大概一个月的时间能到。可是出了金兰城就是沙漠,沙漠中行走一个月,妖化的骆驼勉强能行,但是人呢?假如途中错过了驿站,或者是没有寻到绿洲,可能就再也回不去苏城了。
“唉……老蒙,你也别怪我,不是我不想请雨师啊!我当然知道,有雨师的话咱们就不用愁着找不到绿洲,不用喝这臭水了,可是……那天你没进去,雨师盟里没有一个好鸟!你不知道现在金兰城里的那帮子雨师,听说咱们商队只有不到三百匹骆驼,眼皮子都不夹咱们一下,一个赤鱬雨师,开口就要两颗灵珠!两颗灵珠啊!咱们这趟就白跑了!”那鲁说着也激动起来。
其实蒙尘骁明白,那鲁说的没错。两颗灵珠!他们一路吞风吻沙往返中原一趟挣得的银两不一定能换来两颗灵珠,那些雨师狮子大开口,无非是看不上小商队罢了。尤其是现在世道越来越乱,大商队护卫更多更安全,他们不愿意跟着小商队也情有可原。
那鲁虽然有些抠门,但是其实为人不错,要不也不会带上那些三五匹骆驼的小商人了。本次护卫是受那鲁雇佣,费用由那鲁支付。如果不是那些雨师开价太过,又瞧不起人,那鲁不会与他们吵起来。
早有传闻雨师盟盟主叶蓝衣无心打理盟中诸事,一切由徒弟南梦昀做主。现在的雨师盟中多是贪得无厌之辈。
蒙尘骁对金兰到苏城的这段路途十分熟悉,他既是护卫首领,还可以兼顾向导。可唯有一样,他做不到,那就是寻水!
沙漠中大大小小的绿洲都依存于地下暗河,而暗河的走向有时会迁移,地下暗河消失,绿洲跟着消失,去年同一位置的绿洲,今年就可能枯萎。
他们运气就不太好!去年在金兰城外三日路程处有一小小绿洲,今年他们寻到那处时绿洲已枯竭。他们挖地三尺也没挖出一点儿湿土。
连着五六天没有找到水源了,只能绕路去羁马关补给。
两天以后,一群人坐在骆驼上摇摇晃晃,嘴唇干裂,伸出舌头舔舔都没有一丝湿润。那鲁商队一行,已经断水!
好在蒙尘骁的判断没错,前面高高耸起的两座土堆,正是被废弃损毁的羁马关烽燧!
昔日,神游境第一高手安西都护钟离靖,以强大的武力荡平西域匪患后,在南中北三条商路各设两关,共六关,并沿途设置驿馆供行人商旅休憩。羁马关是南路距离金兰城最近的第一道关卡。
可惜,十年前,钟离靖失踪,靖西军失去对草原各部的节制,退守金兰城。西域顿成一盘散沙。曾经的辉煌被风沙掩埋,如眼前风化垮塌的烽燧,半露峥嵘!
依着旧烽燧,有一座小镇,两侧房屋自然形成不到一里的小街市。小镇路边难得保留有几棵稀稀拉拉的树,虽然树叶枝干都裹着黄沙,灰秃秃和沙子一个颜色,但是有活着的树,这里必有水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