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然,一时间惊惶得不知所措,惹得椋子欢笑连连。
春末的清晨,明日朝说想出去走走,素便充当她的眼睛,一如既往牵着她,去往附近的山间散步。
耳边传来清脆的鸟鸣,当某一刻,她不小心被脚边的石子绊倒时,少年眼疾手快地抱住了她。
熟悉的温度和怀抱,和过往的任何一次没有什么不同,都是怜惜又温柔。
待她站稳后,他才放开她。
他们一路往前走,少年顺道摘了些野菜蘑菇,说要回去煮给椋子吃。
在力所能及的方面,他可以说是尽心尽力的。
但再次谈及她腹中的孩子,他不再像之前那么忧愁,反倒安心地笑道:“有了孩子的椋子也变得很脆弱,但是又感觉很强大,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
这么说的人低低的声音轻得像呓语:“虽然你们很脆弱,但我觉得很不可思议,因为你们这样柔软的腹部竟然能孕育一个孩子,能诞生一条新的生命,真的很神奇,也许,你们比神明还要厉害也说不定。”
对此,明日朝忍不住笑着歪了歪头。
她打趣道:“之前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他难为情地搅动手指,似乎为自己以前的看法而害羞。
他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我第一次抚摸椋子的肚子的时候,我确实能感觉到一条崭新又蓬勃的生命在颤动,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很欣喜,后来,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好像,就好像……”
左右形容不出来的素带着有些笨拙的笑意,他颤动地笑,当瘦削的身躯挨着她时,心脏的跳动都清晰可闻。
她听到他吐出的言语都带着难忍的惊喜,那是生命本能中属于新生的喜悦。
哪怕是还懵懵懂懂的少年,好像也能对此感同身受。
明日朝趁机告诉他:“人类就是靠着这样微弱又渺小的希望生生不息的。”
因为感动,因为对生命的敬畏,所以才会在他人受难时力所能及地伸出援手。
“不管是收留我们,还是村中的大家帮助怀孕的椋子,帮助受伤的你,帮助老烟头下葬……”
“也像你一样……”
初见时,面对身为陌生人的她,没有避之不及,也没有抛弃她,少年选择向她伸出了手。
脆弱的人类这么多年来却一直没有灭绝,是因为对生命的敬畏,对生命的团结和帮助。
她在葱葱郁郁的山间这么告诉他的时候,少年出奇地安静。
“老烟头去世了,但椋子腹中的孩子就要诞生了,人间就是这样来来往往。”
他们一起走下山,淌进春末的麦田中。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就像你所寻找的春天的花谢了,但还有夏天的、秋天的,就算是万籁俱寂的冬天,也会有梅花绽开。”
轻风拂过蓝天下的水波。
翻涌的草浪连着她的长发胡乱飘扬。
她说:“就算接下来都找不到,就算会因此觉得寂寞,但来年的春天,花朵一定又会再次绽放,所以,不用着急这一时,也不用觉得太难过。”
对此,他似懂非懂,略带寂寥的声音却又问:“但是,来年绽开的花还会是我想要并寻找的那一朵吗?”
她一愣,随即轻轻摇了摇头。
失望的沉默随之而来。
脚下开垦而出的田埂弯弯曲曲地延向前方,绿油油的麦草长至腰间,平原的风卷着雾气从她的指尖飘过。
她抬头,像是在望上天的太阳。
但事实上,眼前只有一片没有边际的黑暗。
即便如此,她依旧笑了出来。
她能感觉到自己仰头看着少年所在的脸颊被渐大的太阳晒出了火热的温度。
她说:“花期确实很短暂,但是,我会永远记得你这个春天为我摘的花,就算很残破,就算只剩一朵,可今后,就算别人送我再多、再好的,都无法与你的那一朵花相比。”
她在这样的言语中,轻轻牵上他的手。
春末与初夏的罅隙,心跳随着风和麦浪涌动,空气中似有尘埃飘浮,她轻轻抱住他,踮脚,温热颤抖的呼吸像即将死去的睡蝶一般,极轻极轻地掠过了他的嘴角、鼻尖、眼睫,最后虚虚地落在了额心。
她说:“你在我的心中永远不会被取代,任何人都无法比拟,你会是那一朵特别的、独一无二的花。”
“……”
那一天,少年又难得地落了泪。
明明就算被断枝刺穿了脚踝也不曾哭泣,但是却再一次在她的怀中,在她的亲吻下泪下落来。
在回去的途中,他们一起途经了一片开满蒲公英的草坡。
将眼睛擦干,他突然问她: “……明日朝,你想回家吗?”
“为什么突然这样问呢?”
她说。
“因为,椋子说我们是家人。”
他说。
远山的风吹来,毛茸茸的蒲公英被吹得满天都是。
他说:“我从没想过会和谁成为家人,但是椋子说,他们把我们当成家人,家人会住在一起,会相互陪伴,宗介也这样对我说过,还有村里其她的女孩……如果这就是家人的感觉,那我觉得自己能一直呆在这里,但是,比起我,你一定有着自己的家和家人,对吗?”
轻轻的声音这样淡淡诉说着,却听不出多余的情绪,明日朝抬起头,突然很想知道他说话的表情。
脚边细长的草叶摇曳,铺天盖地的绿意窸窸窣窣地响。
“因为我,你才不能回家。”
他无悲无喜地说。
“这样的我,与那将喜欢的人类隐藏起来的神明有什么两样?”
“……”
明日朝不知道他为什么总喜欢将一些不可违抗的命运归于自己的过错,明明她是因为眼睛的问题才无法回家的,这完全不是他的错。
但是,她还是顺着问道:“那如果我说自己想回家的话,你就会带我回去吗?”
他点了点头,没有犹豫:“如果你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