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拖走了,院中只剩下盛辞和温虞。
他率先开口:“殿下,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盛辞静静望着他,午后阳光倾泻,是春日里少有的晴暖天。
“为何救我?”
她欺身上前,不屑再遮掩也不必再遮掩,“昨天放倒那个狱卒的是你。你昨晚若是袖手旁观,可能我就死在殷府了,岂不正合你意?”
昨晚出手的是他,这是盛辞猜的。其实她只有三分把握。
温虞反问:“我为何要殿下死?”
他不否认也不承认,倒把她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温虞平和地望着她,“不知那位贺公子和殿下说了什么,虽然温某接近殿下的确目的不纯,但无论如何,我绝不会伤害殿下。”
她定定与他对视了许久,还未开口,就有人匆匆赶来通报:“殿下,殷大人登门拜访。”
殷颢?
她不上门兴师问罪,他倒自己主动来了?
*
殷颢是个武将,却长得清瘦斯文如一只鹤。他迈进府门,还未见其人就已经闻其声,爽朗浑厚:“嘉乐郡主,别来无恙啊!”
盛辞淡淡道:“殷大人今日怎么有空光临?没来得及准备,有失远迎。”
温虞跟在她身旁,负手而立。
殷颢摆摆手:“唉,别这么生疏啊!殿下大婚时老臣本该来祝贺,却忙于政事,礼到人未到,真是可惜、可惜!殿下,不会责怪老臣吧?”
“怎么会?我是晚辈,哪有责怪长辈的道理。”
“那就好,那就好。”
殷颢客套之后,不慌不忙地切入了主题:“听说殿下和冷将军一向交好,不知昨晚冷将军夜访寒舍之事,殿下可知?”
盛辞不动声色,只挑了挑眉毛:“哦,有这种事?冷将军去找殷大人做什么?”
“不巧的是,老臣昨晚恰好携拙荆去友人家敷赴宴,未及招待,也许是冷将军心有不满,将老臣的府邸闹得天翻地覆,还劫走了一位府上做客的小友。依殿下看,这是否着实有些过分啊?”
话音刚落,他状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温虞,眼底划过复杂之色。
盛辞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
原来是为贺子骞而来。只不过他所得消息残缺不全,一叶障目,所以才以为是冷将军为自己夜闯地牢劫走贺子骞,设计抓捕不成,反而还放走了白仙仙。
殷颢这下应该猜到了贺子骞的身份与目的,只不过急于遮掩,反而在她这露了马脚。
她笑道:“不瞒殷大人,冷将军昨天的确送来了位少年,说是知道我父王当年大火之案的关键内情,让我去找一个人。”
殷颢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裂痕:“内情?失火是常有的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请殿下也不要过于介怀。人有生老病死,活人还是要继续过日子的嘛!”
她直视着殷颢的双眼,语气平静,却暗藏着难以忽视的寒意:“王府当年马厩中有位好赌的老马夫,不知道殷大人是否还记得?”
殷颢显然没有想到她会如此直接,干笑道:“马夫?当年的淮安王府,仆从没有八百也有一千,我上了年纪,记性不大好,自然是没印象的。还请殿下见谅。”
“殷大人贵人多忘事,无妨。我会找到他的,只是,我知殷大人手中密探无数,可否也替晚辈查一查啊?”
她面上云淡风轻,指尖却已深深陷进掌心。
如果她的猜测是真的,那晚的确是殷颢买通老泥鳅放的火,哪怕会将朝堂搅弄得天翻地覆,她也要不惜一切代价替父王报这个仇。
她父王一生为百姓鞠躬尽瘁,铲奸恶、除贪佞,何曾愧对过家国?他哪怕总是因为过于清正刚直被那群官宦针对,也从没有后悔过自己任何一个决定。
钱财权势、名望地位,对他来说比不上出门看看街巷人家的安乐烟火,可那些人却要为了这些东西置他于死地。
如果这世上万事真的没有公道可言,她不介意做以恶制恶的修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