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回头看,瞧见江照低落,随手从箱子中摸出个五彩鱼彩纹罐放进他手中,“垂着头做什么,哭丧着脸可不许在我这儿伺候,拿去玩儿吧。”
江照压根没看那价值千金的彩罐一眼,目光粘在那只管那四处淘物的小娘子身上,抿住快咧到耳边的嘴角,低声谢恩。
过了好一会儿,宣宁才想起谢方行还在一旁候着呢,想起上回他险些扼死“她”的事儿,又将嫌弃的目光下落在他那双“勤劳的手”,低声喊李意如,让她出来应付。
李意如从识海中苏醒,悠悠然应了一声,小娘子原本明亮璀璨的目光倏然幽深了几分,面上的灵动与骄矜一并敛息,沉静得像一口古井。
谢方行瞳孔微微一颤,上前重新行礼,“殿下,谢某有一事需与您单独商议。”
李意如正愁他不愿意帮她呢,只要他有所求,自己自然也能从他这儿得到更多讯息,李意如颔首道,“谢先生请随我来里头说话。”
门扉轻轻一响,烟罗衫的下摆掠过门槛,李意如屏退了左右,仍留下卫缺守在屏风外边,她请谢方行在内间案几旁坐下,见他有所疑虑,便说道,“卫长史在本宫身旁戍卫已十余年,早不是外人,谢先生来公主府所为何事,尽管大胆直言吧。”
谢方行正待说话,忽见那娇小的身影从旁掠走,落在七尺之外的西窗下,李意如拍了拍团花坐垫,冲他清淡淡一笑,“嗯,谢先生请说罢。”
小娘子端正坐在窗下,谢方行眼中却闪过一丝戏谑,扬声道,“殿下若是想让谢某今日所言人尽皆知,尽管再远出一寸。”
李意如上过他的当,这次肯定不会再让他离得太近了,她道,“谢先生襟怀坦白,无事不可为外人闻,请说吧。”
谢方行微微颔首,说道,“殿下英明,是某矫枉过正了,谢某此番前来,是因为得到了有关于月清殿那位小世子身世的消息…”
“谢先生且慢!”
他的声音越扬越高,只怕外边的人听不见似的,李意如咬牙切齿地打断了他,攥着裙摆走到案几前,亲自握起壶柄为他斟下一盏清茶,说道,“此乃扬州名茶绿杨春,谢先生是晟江人士,该饮得惯此茶吧?”
她靠近了些,压低着微恼的声线,“事关重大,谢先生何必和我赌这一口闲气?”
谢方行冷哼一声,挑眉接过了那杯盏,压低了声音说道,“殿下对谢某这样警惕,显见是信任不足,猜疑有余,既然如此,谢某又何必巴巴儿把这消息给您送来呢?”
李意如一滞,在案几旁坐下,水润的眸子燃着些怒火,而她却以为自己敛得很好,假模假式地客套着,“谢先生的美意,本宫却之不恭,既本宫已请谢先生进内室叙话,又怎会有所怀疑呢?”
谢方行垂眼看在她的右手,开口道,“大王颇为关心殿下的身子,听说我要过来,三番嘱咐要我看看您是否痊愈了,还请先让谢某为殿下请脉吧,如此某明日好与大王交代。”
李意如不明所以地将手伸出来,喃喃自语,“我早就好全了…阿兄都问过多次了,怎得还不放心?”
粗糙的指腹覆上玉腕,触感微凉。李意如才发现他未给她盖上轻纱。
她眉头微皱,正要斥他,却听那儿郎曼声说来,“殿下大概知道长平公主肚子里的孩子并非楚郢的骨血?长平公主很是在意她肚子里的孩子,想来对孩子的生父也用情颇深。若殿下想要击溃长平公主与楚郢的联合,只需带着细犬去一趟月清殿,一切便如殿下所愿了。”
听到这里,她脑中掠过太多这些年经历过的罪恶与阴私,李意如目光瞬间转冷,一时也忘了对面人的失礼之处,凤眸轻转,若有所思。